这些天,她心里颇不平静,总是会梦到很多大学时代的事。
她想到自己大一刚进辩论队的时候,想起自己赚第一桶金的时候,想起自己考研的时候。
她也想起了他。想到他第一次送她口红的时候,想到他们一起拍毕业照的时候,想他们分手的时候……
大一第一场辩论赛,对方的二辩就是他。作为队内的第一场辩论赛,谁都想表现得好一点给师兄师姐看,以便自己以后能在辩论队如鱼得水。
他作为正方二辩,一直不停地说:感谢对方辩友承认我方观点;对方辩友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对方辩友你只需要回答我是或者不是……
辩论赛完的那次点评,她说了一句:对方二辩你真的很讨厌,跟你打比赛真的很尬。
她不是含蓄的人,有什么说什么,有什么不满也会直接表现在脸上。刚进大学的她,还没学会圆滑,这样的性格会得罪很多人。
他们都是汉文专业的学生,她在1班,他在3班。除了每周两次辩论队的训练,他们在学校也会经常遇到。她总是装作不认识他,他每次都主动给她打招呼,逼得她不得不回应。
她每天早上都有到中心湖旁边的凉亭坐着背书的习惯,他也有。他们每天都会偶遇,背完书一起去吃早饭。她发现他的性格很随和,不像辩论场上那个咄咄逼人的攻辩手。
他喜欢民谣,爱唱《成都》;他会弹吉他,每次晚上没课的时候就喜欢去逸夫楼;他喜欢看路遥的书,就连大一上学期的科研立项也写的路遥……
她什么时候开始这么了解他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大二上学期她找了一份晚辅老师的工作。小姑娘晚上不敢一个人回学校,他总是骑着自行车去接她。她有自己的车,他们两辆单车并排走在路上。她骑车的速度没他快,总是走在她后面。夕阳西下,太阳的余晖打在他的背上,打在她的脸上,也打在她的心上。
她做了两个月的家教,除去培训机构的剥削,拿到手里只有1800。
她:我可以满足你一个300块钱以下的愿望来报答你每天来接我。
他:真的?
她:废话。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他:那你做我女朋友吧,还不花钱。
她:好。
他:这么容易?我都做好被你拒绝的准备了。
他不懂一个道理,他每天的陪伴对于她来说就已经不可或缺了。她早就觉得他们的关系应该更进一步。
大三辩论队换届,他当上了队长,她还是队员。
明明她才是校辩的最佳辩手,她曾意气风发地以为队长一定会是自己。她从来不会想到新的队长是他,她以为他当上队长一定是有暗箱操作的成分在里面的。毕竟原来的师姐那么喜欢他。
她把自己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到他身上,他们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争吵。
她: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你知道什么?
她:我知道你这次换届一定是因为老队长的原因才当上队长的。你自己不觉得这样做很猥琐吗?而且明明我比你强,你还是队长,什么意思?
他:有些话跟你说了也不懂。
她直接不去辩论队的日常训练了,她不能接受不如自己的人来管束自己。按照规定,无故缺席三次辩论队的训练就要被清退。
她被他清退了。她也不稀罕继续呆在辩论队,里面的一切都让她觉得恶心。她也不想看见他,每次一看见他就让她膈应。
明天就是她的生日,他们还在闹别扭,她知道这一次他不会再也像以前一样和她一起过生日了。
生日那天,她一直在等他的电话。她明明知道自己看见他可能会膈应,但她不知道自己又在期待些什么?
中午午休她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他打来的。她原以为是他给她的生日祝福,可他却要她帮忙去校门口的快递拿一个实验器材。她不知道文科生需要什么实验器材,但还是骂骂咧咧去了。
到校门口,拿快递的阿姨递给她很小的一个盒子,她又气又恼骂他:你什么鬼实验器材,拿这么小个盒子装。
拿快递的阿姨转过头对她说:这不是实验器材,是迪奥。
她的心瞬间柔软,对电话那头的他说了一句谢谢。那是她人生收到的第一支口红。他说让她晚上和他一起去过生日。
她:好。
他:有一件事我想给你说清楚,关于辩论队的。
她:我不想听。
他:我知道你不舒服我当队长的事。但是你有没有想过,队长不一定是能力最强的,但一定是最会统筹的。
她:所以?
他:所以我没有给师姐说什么,也没有你想的那样。
她:哦。
他们解开了很久很久的误会,最先低头的还是他。她的脾气历来急躁,很久都没有改过来。有一种说法是:“一个人之所以会有坏脾气,是因为她遇到了那个会宠她,会忍受她矫情的那个人。”她很幸运在年少时,能遇见那么个人。
大三的那个暑假,他们一起在学校准备考研,相约每天7点在考研教室见面。他每天6点半就起床去买早餐;她每天6点50起床,简单洗漱一下就去一教。他把早餐带到一教给她吃,她总是笑笑接过早餐。
这样的日子大概持续了半年。她永远记得初试成绩出来的时候,她过了线,他没有。
她竭尽全力去安慰他,他说:你觉得你男朋友是会被这么小的事打倒的人吗?
她:不是。但是……
他:没什么但是。
中国语言里最怕的一个词就是“但是”,但是我们不能一起去读书了啊!
她:你还是会去那个城市的,对吗?
他: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他陪她准备复试,他说她一定会被录取。她说:我在那里等你。
他:到时候在说吧。
大四那年,学校里剩下了很少的人。有她,没他。
他回老家了,在父母的帮助下找了一份工作,没告诉她。
五月下旬是雨季,她一个人走在校园里,天空中有蒙蒙的细雨。她没打伞,任细雨打在她的脸上,轻轻地,凉凉的。她脑海中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她想起了他们那么多的记忆。那个讨厌的对方二辩,那个会谈吉他的文艺青年,那个温柔随和的男同学,那个宠她的男朋友……
毕业论文答辩那天,是她和他最后一次心平气和在一起。
答辩完,他们一起拍了照。他们去了中心湖旁的凉亭装作在背书的样子;他们去了逸夫楼,拿起羽毛球拍装作是吉他的样子;他们去了一教,去了女生寝室背后有爬山虎的那面墙……
她:你什么时候过去?
他:我打算回老家。
她: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
他:不为什么。
她:你真自私。
她直接扔下他在女生寝室背后那面长满爬山虎的墙边走了。他一个人站在那里,绿色的爬山虎和夕阳构成了一幅凄凉的背景,而他就是那个背景里唯一的主角。
她又开始钻牛角尖。不过她不知道的是,这一次,他再也不会哄她了。
他们很久很久都没联系,她还是像以往那样等他的电话。等到9月份开学,他的电话再也没打过来。
她拨通了他的电话。
她:你还是打算不理我吗?
他:我们分手吧。
她:分就分,谁稀罕。
他们分手了,她没问什么原因。为了赌气和所谓的面子错过了最爱她的人,也是她最爱的人。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作为男人的自尊心让他和她说了再见。
她的女朋友是硕士,他不过是一个要靠父母才能找到工作的本科生。她可以不在乎这些,但是一直是谦谦君子的他怎能不在乎?他的内心也会有敏感、卑微的时候,她从未曾察觉到。她曾想,如果自己那时稍微心细一点,稍微不那么任性,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如果没有如果……
她已经毕业4年了,29岁的她还没有结婚,也没有恋爱。
这些天,她总会梦见过去发生的事。
她想到自己大一刚进辩论队的时候,想起自己赚第一桶金的时候,想起自己考研的时候。
她也想起了他。想到他第一次送她口红的时候,想到他们一起拍毕业照的时候,想他们分手的时候……
她似乎明白她为什么把他弄丢了,那个送她人生中第一支迪奥的男孩。
现在的她,终于能有经济实力负担起奢侈品了,可她还是怀念那支迪奥。怀念那段岁月,怀念那个人……
在年少不成熟岁月里遇见的那个最好的他,是不是还会想起她?
如果时光能重来,她想重新遇见他,或者晚一点遇见她。
如果没有如果……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