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鸿勇/文
那也是娘〔言情〕
黄昏四合,满城灯火。天昏然,雨纷然。雨有声,风哑然。沙沙洒洒间,我的心,仍须安然。
自然的风霜雨雪,电闪雷鸣,山呼海啸,或传言中的地震,经历、见闻多了,已不足怪,天崩当它簸箕跌,遇事看开点,心也就坦然一点,要不,这人连活下去的勇气,有时候恐怕都会丢失。
一个不惧自然风雨的人,又何惧世途的风风雨雨?在自己没有能力呼风唤雨的时候,或难以一呼百应、处置世事之时,抑或当自己最为敬重、挚爱的亲人被病魔折腾得苦不堪言,甚或溘然长逝时,锥心的痛苦,心头就是滴血,我也只能顺其自然,从容处置,默然承受,淡定前行。
12月20日午,当我和我的亲人,正守候在一家医院的重症室前,等候医生安排见我的一位胞兄时,心正乱扒扒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竟传来老伴娘家的电话,内弟说,家中那位享年94岁的老人,已于上午溘然长逝。明天下葬。
他总不说,我也明白此中的人情道理,按照风俗习惯,我和老伴都该回去挂孝行香,送老人最后一程。伦理道德,人情道理,都该当如此。
但那一刻,我真是分身乏术。儿子人在天涯,我只能急发信息给同城教学的女儿,与之商量,可她们各有自己的教学任务,又适逢中学生这两天考试,须要监考。无奈之下,只能回家再说。
下午5时许,当我从廉江回到遂溪的家时,同老伴一说,她竟愣愣的站在我的旁边,眼泪无声地沁眶,继而盈眶,一点点的滴落。
我说:我自己回去吧,森弟说你身体不好,也就是这个意思,我一个人回去尽尽心意,就行了。
老伴听了,啜泣稍缓,说:我一定要回去,那也是娘呀。
是的,那也是娘,一个94岁的老娘。只不过因为封建社会的原因,造成一个家庭中有两个娘,一个生育自己的亲娘,一个细娘(我不想用那个以女字作基础的字,并非笔误)。
我的老伴与内弟阿森,是同父异母的姐弟,虽非同胞之亲,也是骨血之亲。人世间两姐弟,虽然因为环境变迁,家道曾一度中落,导至骨肉分离,但各自从懂事始,便有来往了。
两个女人,同侍一夫,同系一家,同处一屋,年轻的时候,或许曾经有过矛盾,有过龃龉,有过不愉快的时光。自从丈夫早逝,两个女人虽然由于生活环境的制约,不能相依为命,可一切曾经令人不开心的往事,也就烟消云散,随风而逝了。
人生经历过许多风风雨雨、人世沧桑之后,会愈觉亲情的宝贵,凡善良而有血性者,都会念及亲情。只有那些没有血性的人,才会对亲情置若罔闻的罢。
人性的弱点,有时也会体现在为一己之私,兄弟阋墙者中。有的人的所作所为,甚至有悖常理,不近人情,令人难以理喻。我只能自我安慰,也只好相信,这种人毕竟是少数。
早在30多年前,当我们举家在异地的城市开始新的生活时,适逢春节。我那为人极善良极慈祥而推崇人情道理的岳母,力主孩子们必须回故乡向长辈拜年。而且按照她的意思,让我们准备13份礼物。她还特别吩咐孩子们,一定要他们送一份给细婆,一份给阿舅。
尽管我们是双职工,那点微薄的工资,要维持一家六口的生活,培养三个儿女读书,还有亲友间的来往,生活的困窘,凡有生活经验的人,都不难体会。
我们当时所备的每一份礼物,只不过是一刀猪肉,三两斤白糖,如今想起,都觉得失礼,很不好意思的。可这人哪,只能上山唱山歌,下海唱渔歌。都说虾公脚,人心事,我们只能如此听从老人家的安排,以遂其心愿。
自那之后,两家自然来往不断,一年比一年密切。无论那家有事,另一家都会尽己之力,主动帮忙。老人腿脚利索,头脑灵活的时候,喜欢自己上街买菜,自己做饭自己吃,有时还到镇上与人家摸两把麻将,图个开心。平时我和老伴回故乡小镇探亲,往往会带点花生油、鱼虾给老人,给她一点钱。她则四处炫耀:阿姊、姊夫给了我什么什么,
我们家的孩子参加工作之后,一旦回去探望其舅,都会买点细婆喜欢吃的糕点果品,给她一个红包。这些年有了车,往来方便,我们回去的次数自然更多了。
我正这样想着时,女婿来,给了我一点钱,说他们这两天都要监考,确实无法抽时间回去。
我说,理解,家事国事,当以国事为重。这教育工作,就是国家大事之一,岂能担误?你们安心监考,我们回去就行了。
2018年12月20日夜,匆草于广东遂溪。
日落西山。吴鸿勇摄。那也是娘〔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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