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我去了那座城市,在那里,我遇到一个男孩。
那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我拿着那部破单反去学摄影,美其名曰:采风。的确,我的那许多文稿是需要配图的。
我担心被人发觉我摄影技术太烂,所以,一开始只敢躲在树影下,拍拍几点日光,拍拍天空的剪影。或者,趴伏在草地上,拨开草丛,看看有没有小昆虫的痕迹。到最后,照片没拍到几张,浑身上下倒是沾了不少泥土。我拍了拍,抖擞抖擞,便决定到对面的树林去。
就是在那个时候,由远及近奔来了一个男孩。
“等等……”男孩显得很着急。
我停下来离开的脚步,好奇地盯着他手里的单反。原来,他也是来采风的。
“你……”我不知道怎么开口,对于这个陌生的男孩,我并没有太多的兴趣。充其量,他手里的单反倒是更吸引我。
“我,我观察你很久了,不是,我是说,在你来之前我就在这里了,然后,我刚在拍你身后的这棵树,所以,你,我把你也拍进去了。”男孩说得断断续续,因为着急说清楚,还满头大汗的。
“呃?你,怎么了?”我一时间没有解读出他话里更深层次的意思。
“我,我是说,你……”男孩真是着急了,越着急越说不出话。最后,索性直接打开单反递给我,“你看,这是我刚刚拍的。”
我好奇地接过他手里的单反。还好,回看的按钮还认识。我一张张翻过去,发现男孩拍的照片真的很好看。虽然看不出什么光影布局的合理性,但看着就是舒服,就是美的。终于,我翻到了有我的照片,一共是三张。一张是我踮起脚尖放背包的样子,一张是我趴在地上的样子,还有一张是我取下背包的样子。最后一张拍得有些虚了,应该是太着急,没能等到对焦。
我看完了,把单反递还给他,顺便说了句,“你拍得真好。”
男孩有些羞涩地接过单反,一边不好意思地谦虚,“我都是瞎拍的。”说着,脸颊微微泛红。
我有些被他的羞涩逗趣了,便更仔细打量了一番对方。男孩一看就是那种很阳光很干净很好相处的人。
收回放在他身上的目光,我便出声道别,“我还有事,先走了。你,继续……”
“照片你要吗?”我话还未说完就被他打断了,“我是说,那几张有你的照片,需要我给你吗?”
男孩是很认真在说这件事,我能够听得出来。本来想说“不用了”,但回想到刚刚的第二张照片,就我趴在草地上的那张,真的拍得很美。那低头一瞬间的浅笑,我是没见过这样的自己的。
“好。”我终是想要那张照片。
因为没带外接插线,男孩没办法当场把照片给我。再加上,我并不是很想告知对方联系方式,便约定下个周末在这里,“不见不散”。
我真的是个很没记性的人,或者说,我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等我想起来照片的事,已经是此日过后的第三个周末。
那天,我出门的时候天气还挺好的,可临到目的地,下起了小雨。没办法,我只能在树林里东躲西窜,一点点接近约好的那个地方。
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来?我一边想着,一边不断冲进雨里。
许是老天惩罚我的失信,小雨逐渐变成了大雨。终于,在浑身湿透以后,在鞋里满是泥水以后,我终于到了约好的地方——那棵我放背包的树下。
我探头探脑,四处瞅了瞅,并没有发现有人。也是,这么大的雨,傻子才会来。我可不就是那个傻子嘛。
瓢泼大雨,倾盆而下。我就站在那棵树下,停留着,瑟瑟然发抖。我有些迷失了,不知道是该回去还是在这里避雨。
就在我决定放弃,决定不顾一切冲进雨中的时候,一把雨伞出现在了我的头顶。我侧身一看,是男孩。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因着大雨,因着我被雨水迷糊的双眼,更显得他丰神俊逸,很帅。
“谢谢!你来了,对不起,前两周,我忘记了,对不起。前两次你也来了吗?”我有些语无伦次,只想表达歉意。我知道,这样真的很不礼貌。
他没怎么说话,只是问了句,“怎么没带伞?”
“我出门的时候,还没下雨。”我解释说。
随后,出现了片刻的沉默。
终是男孩再次开口,“我送你回去吧。”
他先是把风衣脱下来披在我身上,然后撑着伞,把我送上了车。临关车门前,他叮嘱说,“回去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
“你的衣服,给你。”我忙准备脱下来。
“你穿着吧,都湿了,别感冒。下周,老地方见,你再还给我。还有,给你的照片,在风衣的口袋里。好了,下周见。”说完,他替我关上了车门。
我们第二次见面还是这样行迹匆匆。
车辆开出一段距离后,我才回过神。赶紧检查风衣口袋,掏出了被防水袋装好的照片。照片一共三张,一张是我踮起脚尖放背包的样子,一张是我趴在地上的样子,还有一张,是空景,只有那棵我放背包的树。在那张空景照片的背后,有两个字母——mu。另外,字母下面有一行字——程皓:150……
回到学校后,我发了一则短信给他,“对不起,为我的失约道歉。另外,今天谢谢你。照片已收到,下周见。”几分钟后,他回了,“不用道歉,也不必感谢。好好休息,别感冒。下周见。”紧接着,他又补了一条,“下次出门,哪怕风和日丽,也要记得带伞。”
半年后,我才得知,那张空景的照片是他在我失约的那两个周末拍的。而“mu”的翻译是“miss you(想你)”。
一年后,我们相遇的那片树林因为修地铁的缘故被圈了起来。
两年后,我结束了在那个城市的大学生活。
三年后,在成都,我拿着那张空景照片,在想那个男孩。
男孩说,他喜欢风和日丽,因为那天遇到了我。男孩也说,他更喜欢下雨天,因为那天再次遇到了我。
我离开那座城市的时候,第一条地铁还未通车。
(那座城市是乌鲁木齐,可惜,没有这样一个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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