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鼎二年，作为当初弹劾陈须陈融的领头人物，御史大夫张汤总是禁不住陛下的磋磨，畏罪自杀。同年，丞相庄青翟因为失职，下狱自杀。然而庄丞相究竟失了什么职，朝臣们却大多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唯有东方朔不言不语，默默看了眼长门宫的方向。刘彻封张骞为大行令，西出寻回前国师善悟。
元鼎三年，刘彻四十三岁，十一月，命民告缗者以其半与之。同时，张骞归来，言及善悟入了扎格拉玛山，在转交了刘彻一封精绝国女王玖依的奏折之后，张骞随后染上怪病去世。
元鼎四年四月，作为胶西国丞相的董仲舒举荐方士栾大，刘彻大喜，封栾大为乐通侯，并且将最受宠爱的当利公主许之。一时间，栾大成为朝堂新贵，风光不可一世。东方朔倒是越来越少说话，天子宠臣之位拱手让贤。
同年秋，刘彻遣终军使南越。是年，禁止郡国铸钱，专令上林三官造。
待到元鼎五年秋，刘彻遣众将出征南越。九月，酎金案，夺列侯爵百六人，西羌反。同年，斩栾大。
卫长公主在宣室外跪了整整一宿，也没能求回驸马栾大的命。卫皇后最后无法，请来平阳大长公主，这才将卫长公主劝回。
“姑姑，我不懂，夫君究竟做错了什么，父皇之前那般看重他，为何突然就……”当利公主瘫软在宣室殿前，双眼通红地看着自家姑母。
说起来，平阳大长公主已有好些年没有没有再来宣室，这一次，要不是卫子夫亲自相求，她亦不会前来。
看着面前哭得花容失色的当利，平阳摇摇头 ，叹了口气。“你可知当初乐通侯因何得得宠？”
着人扶起来当利，平阳看了眼大门紧闭的宣室，“栾大言自己能通鬼神，却无力替你父皇寻见那人的踪迹，刚巧南越前几日又传回来一些消息，你父皇不曾迁怒只怪罪于他一人，已是对你的仁慈了，还是回你的公主府安生些吧。”
待人带走了当利，小喜子这才冒出头来，对着平阳行了个礼，“大长公主万安。”
“喜公公莫要多礼。”平阳瞧着宣室，又转头看了眼椒房殿的方向，“陛下还要喜公公多费心照料着。”
“大长公主言重了，这是奴才应该做的。”小喜子顺着平阳的眼神看向了椒房殿的方向，“只是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当利那里公公莫要操心了。我自会让她母后好好安抚她。”顿了顿，平阳看回宣室，“陛下这几年，貌似将她放下了，可我总觉得有些许不对，栾大因此受灾是他活该，但是公公伺候爱陛下身边，还要多劝劝，毕竟这后宫有三千佳丽。”
小喜子的心听了平阳这话直打鼓。最近几年平阳大长公主效仿前馆陶大长公主，给陛下上供了不少美人，只是陛下也没有特别宠爱哪位夫人，一颗心扑在朝政疆土上，让底下人连同卫大将军也没能消停几年了，也不再提起陈家那位主子。
而自从那位主子离了椒房殿，这后宫就没再太平过，今日是你称大，明日是她受宠，一个个千娇百媚，环肥燕瘦，瞧着天子胃口是颇好的，小喜子在刘彻身边四十余年，新人年年有，旧人年年变，卫皇后也不管，也不问。
然而自四年前陈家两兄弟自缢而亡，因为陈家获罪的朝臣便不知凡几。如今的陛下龙威逆鳞难测，本不是不讲情由之人，可到若是事及那一位，陛下却是异常的歇斯底里，带着与天相争的固执，常常是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朝堂上下，为此皆是心惊胆战。
小喜子瞧着平阳公主，目光却好似穿过了空气，不知聚焦在什么地方。“奴才尽力！”
平阳沉默了，摆摆手，自回了她的长公主府。刘家历代出情种，历代也薄情。且不说上一代那薄氏引起的众多是非，到她这辈，那陈阿娇已经迷了刘荣的心，没料到，她这最通透不过的天子弟弟，最后却也沦陷在那陈阿娇的石榴裙下。
想到已经走了快四年的陈须，平阳只觉得心口一疼。即便她同陈须并无再多瓜葛，然而至今想起那人，平阳还是会觉得难受，她和刘彻，果然都是父皇的孩子。是爱还是恨？什么感情？许是年纪大了，平阳愈发地看不清了，却也愈发地理解她那天子弟弟了。
送走了平阳大长公主，小喜子回到宣室。刘彻正看着他当初在莲池边为阿娇画下的肖像，小心翼翼，眼睛都变得温软。
他知道当利已经回去了，但是他却不想为此多言。他宠爱她，是因为他总觉得，当利像极了他的阿娇，他想将她养在深闺，万事不知，万事不愁。可是，一切都是终究只是他的想象。
事到如今那样当利莽撞无知闯到宣室殿前，他才终是知晓，他爱的，不过是那般独一无二的阿娇，性情分明，高兴时笑，伤心了就哭，看到喜爱的人，就目光如水，笑容如蜜，就似拥有一切；不喜欢的时候，便撒手而去，再不回头。
他曾以为她变了，而今才知她其实一直未变，她只是对他变了。
想着想着，刘彻的心脏便有些堵。
不过须臾功夫，小喜子便发现，陛下眼中的温柔渐渐干涸，便如一段枯木，失去了最后的生机，小喜子只听到他的陛下对着那画像喃喃自语：“朕这辈子，从没有想得到却得不到的。唯有你，我是得到了，又得不到了。”
小喜子微微摇了摇头，屏着气弓着腰，慢慢退出了宣室殿外。
张汤庄青翟自杀，皆是因为没能拦下陈氏两兄弟的死；而前几日的西羌军中密报，羌造反的那位领兵小将疑似当年霍将军身边玉面少年郎。陛下招栾大问询之时，栾大直言那便就是公子锦意，这才引得陛下大怒，将其问斩。
如今的陛下，谁也劝不得，谁也不能劝。便如那位主子，谁也寻不着，谁也不敢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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