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沉默了一会儿,江行燕终于小声说:“那个地道里的骸骨......是我爹。”
“你是怎么知道的?”冷亦璇问。
“戒指,他的手指都变成枯骨了,但那手指上的戒指我认得。”江行燕凄楚地回答。
冷亦璇:“和你爹一起被杀的都是什么人?杀害他们的仇家又是谁?这些你都知道吗?”
江行燕:“我爹失踪以前的事我知道。那是先皇帝二十一年的事。我爹有一次被三焱镖局请去押一趟镖,我爹本来不想去,因为这家镖局名声不太好。但一方面碍于面子,另一方面酬劳比较丰厚,就应了下来。在走镖的事情上,镖局之间人员相互帮忙是正常的事。这一次是一趟跨省的远镖,起先说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
“我爹被请去以后的第八天头上,大概夜里鸡叫头遍的光景,我爹没走正门,翻墙回到家里来。他没有惊动其他人,径直来到上房喊醒了我娘说了一通话,然后又来到我的房间。其实在我爹翻墙回家之时,我就被狗叫声吵醒了,披着衣服坐在床上听动静。我听见爹走到了我的房门口,就打开了门。只见我爹一身夜行人的打扮,还用黑布包了头,只留下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在外面。我还没来得及张口说话,就听见他急切地说:‘赶紧收拾东西,护送你娘他们回蓟县老家,你也不要在那里停留,回到你师傅那里去,现在就走。’
“我爹说完话转身就出了房间反手关上房门,但旋即我又听见手指头弹房门的声音,就赶紧打开房门,看见我爹正站在门口。他抱住我的肩膀,嘴巴贴近我的耳朵小声说:‘如果我不回来了,记得逢年过节给我烧纸。‘,说完他就离开了,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
沉默了一会儿,冷亦璇问:“你们后来没有追究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江行燕:“我在当晚就遣散了大部分仆婢,收拾了行囊,套了十二辆骡车,把全家人带回到蓟县老家。我遵照我爹的嘱咐,在老家安顿好家人以后,随即就赶到沧州近郊我学武的道观。师傅问了我到来的缘由以后,就让我每天和师弟们一起练武,但从不让我跨出道观一步。我在师傅的道观一住就是两年,在这两年的时间里,我一直都记挂着蓟县老家的家人的安危。终于有一天,师傅单独把我叫去说话,我心想,事情大概有转机了。
“师傅告诉我这样一件事:一位天津的富商,准备举家由河北邯郸搬迁到天津的新购置的宅邸,哪知道事出意外,在一处荒僻的山路上遭遇土匪打劫,不光行囊财货尽失,家中老少数人被杀,家中女眷还被掳至山上,逼迫着与土匪头目成婚,女眷不堪受辱,趁看守疏忽,扯开被单挂到房梁上了吊。无故遭受灭顶之灾的富商闻听噩耗当场昏厥。
“富商有一个哥哥在朝为官,听说弟弟遭此横祸,大为震怒,旋即命事发当地的府衙限期破案。结果,盘踞在深山为患多年的土匪被兵丁荡平。在审讯罪犯的过程中,得知富商一家的劫难与护送富商一家老小财货的镖局监守自盗有关。为富商一家押镖的是三焱镖局。这三焱镖局本来是顾姓的亲哥仨创办的,后来由于弟兄三人各人所结识、仰仗的江湖帮派不同,从而引发内讧,自此镖局一分为三,都还挂着三焱镖局的老招牌。
“三个‘三焱镖局’表面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可实质上已相去甚远。老大和老二走的是正道,他们结交的人虽说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但一经涉及到坑蒙拐骗,无视王法的事情,他们总能加以避免卷入其中,所以生意做得横平竖直,在坊间颇有口碑;但老三就不同了,他是属于人领不走,鬼领直癫的那种类型,凡事正道的,光明的,能摆上台面的东西他一概不感兴趣,什么事情越是黑暗、阴险、毒辣,越是明里一套,暗里一套,就越是对他的味口。所以这老三的镖局在当地名声很差,生意也就越来越差,已经到了不能维持的地步。
“富商的管家派一个手下到天津城里寻一个镖局给老爷搬家护驾。这个手下到了天津城里就遇见了一个早年的旧交 。这个旧交把他带到酒馆里灌了个五迷三道,然后就在他面前夸耀三焱镖局多么多么的安全可靠,接下来就把他带到顾老三开的那个三焱镖局里,然后拿着赏钱屁颠颠地乱花一通去了。这个顾老三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轻易地套取了管家手下的话,得知富商家资巨富,所押的是一趟‘肥镖’,内心便动了邪念。
“他首先以自降工价的方法套住管家的手下,意思是老板出的银子超出部分你尽可以放心大胆地揣进腰包。还答应事情过后,另外有赏金赠送。在搞定了这位管家手下以后,顾老三派人以生意繁忙人手不够用为名到别的镖局请一位名气较大的镖师来协助押镖,目的是为了打消事主的警惕心,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掩人耳目。当然,在与主家确定了押镖日期后,他们便与山里的土匪商定了劫货杀人的细节。并且,做这些并不需要单独派人到山里走一趟,土匪的线人本来就是镖局里的常客。
“亲娘诶,这也太黑暗了吧!“冷亦璇说。
过了一会儿,她又若有所思地说:“可是......你爹怎么会同意这样的合谋呢?难不成......“
“嗐!你个女孩家哪里知道江湖的水有多深。“江行燕说,”你去替人家押镖,需要吃饭不吃......一杯蒙汗药酒喝下去,等你醒过来,一切的事情都已经结束了。你可以去自首,可以去报官,可你怎么证明你冰清玉洁啥也没干呢!此时你们已经成了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好么当的一个人,一觉睡醒就和下三滥的罪犯同流合污了。既然到了这个地步还活着什么劲儿,还不如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冷亦璇说。
“可他心里还记挂着他的家人呢!他单独回来安排我们全家外出逃难,就是为了让我们躲避仇家的追杀。”
冷亦璇:“可是他回去以后,又和那些坏蛋一起住到山林里避难了,他心可真够宽的。”
江行燕:“可是,我们怎么又能猜得到他老人家内心的运作呢?”
冷亦璇:“什么意思?”
江行燕抚着冷亦璇的头发说:“你我要是处在那个境地,内心会怎么想?”
冷亦璇想了一会儿,忽地坐起身来说:“我会把仇家引进来,干掉那些坏蛋!”
江行燕拉着冷亦璇的手让她重新坐下,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说:“但愿他老人家就是这么做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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