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亦璇原地跳起来,正想向老妇人问计的时候,却听到老妇人声音抖抖地带着绝望的哭腔说:“先人板板诶,我们这就来报到喽!”
冷亦璇听到老妇人这样说,心里就知道,这次真的完了,小命要撂在这里了。即便是这样,她还是本能地躲到了老妇人身后。人在有一定腾挪空间的时候,总是为这样做还是那样做而煞费苦心,直到明知一切努力都无济于事的时候,才放下一切,把结局交给命运的裁决。
老妇人紧闭双目,口中念念有词。冷亦璇伏在老妇人肩头,瞪大着恐惧的眼睛看着那两个怪物一步步走到近前。当走在前面的怪物把精瘦的手臂探向老妇人脖颈之时,突然,从斜刺里冲出一道黑影,只听得“咔嚓”一声,那怪物的手臂已掉落在地上。
冷亦璇定睛一看,发现冲过来的是那个帮着老妇人掩埋拳民尸体的怪物。这个“活着时候就仁义”的小怪物,在帮着老妇人掩埋了拳民的尸体以后,就蹲在不远处不动了,以至于冷亦璇都忘了它的存在。没想到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它冲出来咬断前面那个怪物的手臂,救了老妇人和冷亦璇。
冷亦璇见三个怪物打成了一团,连忙对着还在闭眼念咒的老妇人的耳朵说一声“快跑”,便拉着老妇人的胳膊,沿着下坡的小路走去,她的目标是先到山下的竹林茅屋躲避怪物的攻击。尽管老妇人走不快,但当冷亦璇拉着老妇人走下山坡回头观望的时候,还看见那三个怪物仍在厮打。
冷亦璇心里明白,一个怪物绝不可能是两个怪物的对手,所以它被打败是必然的,那两个怪物解决掉对手以后,也必然要尾随她们追过来。她们两个人就是要抓住这个间隙,找到一处安全的所在躲藏起来......
天亮以后,那唯一一个活着跑下山的拳民,一口气跑到驻扎在山外的大营。当他跑到大师兄的帐外想要冲进去的时候,两个把门的小师弟刚要阻拦,却见他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上。,人事不省。大师兄命人又是掐人中,又是冷水喷脸,折腾了好一会儿,这小子才匀上来一口气。
他活过来便放声大哭,吵着要回家,大师兄上来就是两个大嘴巴,他这才老实了,摩挲着脸上火辣辣的手头印子,把自己夜里遭遇的可怕经历诉说了一遍。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述说除了让一个小师弟嚎啕大哭以外——因为他的哥哥也和这个烂仔一起被派过去的,现在没有回来,想必是糟了灾——其余的人,包括大师兄在内,一个个眉飞色舞,兴高采烈。他们的兴奋当中夹杂着恐惧,但更多的是期待。他们像刚迈出酒楼,又来到青楼,虽然晕晕乎乎、混混沌沌,却又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他们每个人打小就听了一耳朵精灵鬼怪的故事,而今终于要见到真的了,当然兴奋不已;每个人都会无端地相信自己是最幸运的那个人,他们认为除自己以外的其他人之所以会遭逢不幸,就是因为他们傻的缘故。遗憾的是,傻子也是这么想的。
人员很快就集合起来了,当然,所有人加在一块也不过几十号人,因为更多的人被江行燕牵着在山窝里打转转了。那个劫后余生的烂仔也被抬上了担架为人们带路。
当他们来到出事的树林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远远地他们看见一个人正在树林里徘徊。那个人正是江行燕,他正在为冷亦璇的不知所踪而焦急万分,他想在树林里找到关于冷亦璇留下的踪迹来判断她的去向。就在这时候,他以习武者的本能感觉到有人向自己靠近过来。他忙抬头观望,果然看见一队人已拥进了树林,他跨上梨花马,向山下奔去。
拳民们岂是白吃干饭的,他们当中有人认出了江行燕,便蜂拥着追下山来。江行燕向前面跑了没多远,便遭遇了夜里一直在尾随他的那队拳民。这一队拳民因为是老对手了,他们深知江行燕善于钻空子,所以当他们得知已经有援兵赶到的时候就排成了包围的队形。
带队师兄的想法是,包围的队形或许并不能对抗江行燕的冲击,但最起码可以知道他的行踪,知道他到哪里了。眼见得对面树林里的拳民像篦子一样篦过来,他赶紧拨转马头往回走,可刚走了没有几步,他就听到从山上追来的那队拳民的吆喝声。这一下江行燕傻了眼。他辨认了一下方位,想起竹林小屋的地道的出口,也就是那口旱井就在附近。他尽管怀疑拳民们已经知道地道的秘密了,但现在被前后夹击,走投无路,也只好到那地道里暂避一下。
他很快就找到了那口旱井。江行燕知道自己的小命都不一定能保住了,更何况梨花马呢,就用刀割断了梨花马的缰绳,在马屁股上抽了一下,任它自己跑远了。
江行燕趁拳民还没有围拢过来,就小心翼翼地从旱井的井口攀了下去。就在他快要攀到井底的时候,他忽然听到在地道口的方向传来奔跑和气喘吁吁的声音。在一个黑咕隆咚的狭小空间里,这声音分外突兀。江行燕侧耳倾听那来自地道里的声音,脚下一不留神踩滑了,从高处掉下来,掉进了一堆人骨中间。
这口旱井江行燕已经进来过三次,但每次都是从旱井里爬上去,从井口下到井底,这还是第一次。每一次他来到井底,都尽量避免触碰那一堆骨骸,因为他知道正是那些人
陷老爹于不义之中;他害怕碰了它们,自己也会沾上晦气。而今自己却一下子掉到这一堆骨骸中间了,就赶紧手脚并用,想摆脱这些骨骸的羁绊,但四周一片黑咕隆咚,再加上井底空间有限,他一时半时竟不能从骨骸中拔出脚来。
他只好忍受着内心的抵触感,把堆在腿脚四周的骨骸一根根用手抓起来放到一边,把骷髅头也拿起来放到一边。就在他把腿脚四周的骨骸清理利索以后,他忽然感觉有一阵凉风从脚下吹上来,就伸手探了一下,这一探不要紧,他发现这井底除了有通往竹林小屋的地道,在这一堆骨骸遮挡的井壁上,竟然还有一个地道不知通向何处。
就在这时,对面的地道口,出现晃动的蜡烛火光,有一老一少两个女人怯生生地走出了地道口。江行燕一看之下,忍不住喊一声:“亦璇!”
冷亦璇正被眼前出现的黑影吓得手足无措,听到这一声喊,听出来这黑影正是江行燕,官宦之家的大小姐的傲慢与骄矜一时都化作久别重逢的惊喜和经历险恶后的委屈,她扑到江行燕怀里便泣不成声了。江行燕指着老妇人问道:“你是谁?”
冷亦璇顾不上委屈,一边擦去泪水一边说:“她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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