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原创 陈深
01
“你先追我的!”
“你先喜欢我的!”
“你都追我了还不是先喜欢我?”
“好！你说是就是!”
夏末，秋初，暑气未散，家里的空调坏了一个星期，新的那台还没发货。我和方先生并排躺在凉席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他拿着奶奶给的大葵扇为我摇风，一边摇一边擦汗，说“真是热着我的小宝贝了哟。”小宝贝这个称呼从方先生口中喊出来，多少有些怪怪的。
因为我很难将曾经那个酷酷的方先生，与如今这个天天黏着人的小奶狗联系在一起。
02
和方先生的第一次见面，有些尴尬。作为音乐社的业余歌手，我被临时拉到学校露天舞台表演歌曲K 歌之王，第一段副歌结束，我发现台下开始沸腾起来，雷鸣般的掌声四面八方传来，我没想到自己的演出会受到大家的喜欢，一时紧张得红了脸，也忘了词。
在台上忘词是一件特别考验人的事，绕得回来还好，绕不回来可就丢脸丢到家了。
我仍然紧张得记不起词来，脑袋跟拌了浆糊似的，乱成一团。那一瞬间，我的鼻头特别酸涩，眼泪似乎马上夺眶而出。
好失败啊。我只想到了这个词。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有一个人从观众席上站了起来，热烈地为我鼓着掌。几乎是同一时间，其它观众也马上反应过来，激动地为我鼓掌，大声地喊我的名字。
我稍微镇静下来之后，目光穿过排排座位，准确地落在那个第一个站起来为我鼓掌的男生身上。
他也看见了我，他还使劲朝我摇手，那一刻我的脑海忽然重现了接下来的歌词，拿麦的手握得更紧，继续唱了下去。
03
之后的好长一段时间，我都陷在自己的失误之中爬不起来。音乐社的朋友轮番安慰我，说没事的，新人表演起承转合，很正常。我听着他们的段子，撇着嘴哈哈大笑，带着大家到校门口的冰淇淋车买雪糕。
我没想到会在冰淇淋车那里，又见到那天晚上那个为我鼓掌的男生了。他慵懒地靠着车身，略显烦躁地催促着另一个男生快一点。我们走过去的时候，他还没有看见我。
等我终于走近他面前的时候，他才惊讶地挺直了腰身。
我们买完雪糕之后，我决定走过去与他搭讪，以表示自己对他那天帮助的感激。然而我准备开口的时候，他的朋友已经买好雪糕，示意他可以走了。我心里又焦又急，徒生一种，这次以后就再也见不着的感觉。
然而事实证明，我所有的焦虑都是无谓的。因为在我心急如麻的同一瞬间，他已经率先一步来到我跟前，对我说
“我没带钱，可以帮我付个款吗？”
我愣了几秒，反应不过来。反应过来之后，在他朋友的惊恐万分之中，我扫码替他付了款。
“加个微信?我把钱转回去。”
音乐社的朋友们在一旁起哄，我低着头脸红心跳加速，手却不自觉地将二维码递了过去。
后来方先生告诉我，再次见面那一刻，他心里的惊讶不亚于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因为在此之前，他费了好大心思仍找我不着。我问他为什么要找我，他捏着我的脸说，你明知道的。
04
方先生开始追我。当然这只是我单方面认为的。他开始有意无意出现在我身边，时不时问我要不要一起出去玩。方先生所说的玩，原来是去驾驶卡丁车。
他第一次带我去的时候，我连车子是如何发动的都不知道。后来几次之后熟悉了，就开始和方先生拼速度，拼技巧。玩的次数多了，连老板都记住我们了。
我们一来，老板和老板娘就起哄，说，哟哟哟，那两口子又来了哦！赶紧地给他们准备呀！每次听到这些话，方先生都会笑得合不拢嘴，而我则无比尴尬地躲到一边，试图分散自己汹涌的思绪。
我和方先生之间，差了一个契机。我能感觉到他在追自己，也能感觉到自己对他的别样情愫，可一天没有坦白，我就一天不得自然。我开始躲着方先生，几次他来找我，我都说有事要忙。
朋友笑着打趣我这是作，可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比起不明不白的亲密，我宁愿自己作一些。万幸，方先生是个聪明人，他很快觉察到我的异样，并作出了相应的解决措施。
方先生的解决措施，就是表白。
05
方先生的表白，还挺浪漫的。在我躲着他的第七天，他带着一束气球来到我面前。
“喜欢吗？”他看着我，并将绑气球的绳子塞到我手上。
“干嘛？”我口是心非地回答，但其实心里已经料想过后续。
“喜欢吗？”方先生又从背后摸了一小束花，同样塞到我手上。
“啧，还行吧。”表面风平浪静，实际波涛汹涌。
“喜欢吗？”方先生又从口袋里摸了一枚戒指出来。
“这个太贵重，不收。”
“还有一个更贵重的。”方先生上前一步，凑到我面前，稍稍弯腰，逼迫着我与他对视。
“喏，这个，很贵重的，喜欢吗？收下吧？”方先生指着自己。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闪一闪，十足魅惑的霓虹灯，惹人浮想联翩。我憋着一股劲，笑得花枝招展，一把冲进他的怀里，笑着说“那么贵重呀，那勉为其难收下吧。”
06
我常说自己是一个平凡的人。方先生却说不，平凡的人唱不出如此动人的K 歌之王。
我总怀疑方先生提那首歌的目的就是嘲笑我，忘词忘得理直气壮。后来他告诉我，听我唱歌那个晚上，他的眼睛就没从我身上移开过。
还没遇见我之前，他不相信一见钟情。但自从见了我之后，他发现一见钟情还真是特别有缘的际遇。
对于我和方先生，谁爱得比较多，这个问题我们也讨论过很多次。但后来我们都想通了，管它谁爱谁比较多，爱就是了。
就像方先生也不曾预料，会轻而易举被我打动。就像我也始料未及，自己会如此容易被一个人吸引，并甘愿付出更多。
07
方先生读法律，每天背很多东西。稍微空闲的时间，方先生会全用在我身上。陪我吃饭，陪我逛街，陪我在书店里一待一整天。
有一次我们在二十四小时书店，我在旁边安静看书，方先生在旁边小声背法条。
后来工作人员走过来，悄咪咪地对方先生说“我都盯你好久了，要背书得出去背呀，这里安静得很，打扰人家也不好。”方先生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我也憋着笑，将书放好马上拉着他冲了出去。
自此我再没约着方先生去书店了。
08
我们在一起的一年纪念日，方先生带着我回他家。也是那个时候，我才发现，方先生从小到大都只和奶奶住在一起。
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留守儿童。这件事方先生从来没有和我提起过，他在我面前表现出来的，永远是一副负责任的大人模样。我想到这，眼泪就出来了。
奶奶是一个美人，气质特别出众，她说她很喜欢我，还将一些好看的首饰送给我。我一开始实在不敢收，那个年代的东西非富即贵，岂能轻易拿走。
倒是奶奶笑我太客气，方先生也过来将东西戴到我手上，说收下吧，奶奶给孙媳妇的。我脸皮薄，紧张地连说谢谢，之后赶紧跑到厨房去料理晚餐。
09
毕业那年我们过得最难。方先生准备和朋友合资开一家事务所，而我在为自己的未来担忧。毕业搬家那段时间，是我心理压力最大的时期。
一方面我的稿子总是出问题，一方面方先生忙着挣钱，陪我的时间减少。我那时候挺讨厌自己的，总觉得是自己拖累方先生了。我开始尝试着找自己喜欢的工作，可每一次打算好好干活，脑子里又闪现出要认真写作的念头。
文字是我从小到大的一个梦，但用文字养活自己，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的稿件石沉大海，精神被挤压得崩溃。
方先生其实常给我打电话，但是每次我都以各种借口把它挂断。后来有一天方先生跑到我面前，二话不说帮我收拾行李，我问他怎么了，他就说搬家。
我说搬哪里，他说当然搬去一起住啊。那一刻我差点哭了，原来方先生再忙再苦，都没有落下过我，原来在他的未来规划里，已经有我的存在。
搬过去之后，我决定将一切精力集中在写作上面。恋爱需要对等，我不能永远依赖方先生。在他上班的时候，我在家里全力创作。
那段日子的确不容易，每天看很多书，坐在电脑前码字，一坐一整天，经常愁得头发根根掉。
方先生回家了一看，说“哦，是谁将智慧的发根散布在这世界?”我被他逗笑，笑着笑着又哭了，哭着哭着又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电脑屏幕上。
后来我的写作生涯也慢慢步入正途，作品受到欢迎，也开始小有名气了。
10
我新书卖出去那天，恰好是方先生的生日。我在家里准备了一桌佳肴，但那天他的工作遇到麻烦，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
我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明显听出他的疲惫。挂断电话之后，我毫不犹豫地打车去了他的公司。
我进去的时候，办公室里只留了一盏灯。那是我第一次看见，方先生的工作环境。原来我的方先生，每天是在这里上班呀。因为创业伊始，办公室的一切尚处在有待完善的状态。包装盒随处可见，桌子也摆得不够整齐。
“嗯?怎么来了?”方先生见我来了，手忙脚乱地将办公桌上的文件摆放整齐。我大概也明白他的顾虑，他总想在我面前表现出事事顺心的样子，让我产生一种信赖依靠他的感觉。可这背后的心酸，他却全部一人扛着。
“坐下，我把这里收拾一下，你们男生真的是随随便便的。”我开始动手收拾办公室。方先生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绕到我后边，从背后将我拥入怀里。
“今天遇到一些小麻烦。”
“我知道，怎么了？”
“被欺负了。”
方先生一米八的大个子正在撒娇。
“谁这么大胆?我把他灭了。”
“不用，杀人犯法。”方先生哈哈哈地笑着捏我腰间的肉。
顺势亲我一口。
“你好甜，二分之一甜。”方先生说。
“那剩下的二分之一呢？”
“剩下的二分之一酸咸苦辣，我们一起度过。”
我擦擦眼角的泪，使劲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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