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清晨,花多乔三人早早地起了床,原地站岗。
徐良趁着间歇,靠着墙打瞌睡,被狱头一脚踹醒。
“你想死别他娘的连累我们!”
“头儿,回去之后我想告两日假,好好补觉。”徐良强撑起眼皮,幽怨道。
“准了,到时候带你们俩去潇洒潇洒。”狱头摸着胡渣,开始憧憬之后的日子。
花多乔转着一双灵动的双眸,思考接下来更为险峻的救主行动。
“喂喂,你看,那是不是庭大将军?”徐良用胳膊肘怼了怼花多乔略显纤细的手臂,边说边撅起嘴,朝一处用力动了动。
花多乔抬头,看到庭延正被领着朝拷问室走去。脚踝处紧扣的枷锁拖着长长的铁链,随着步子发出哐当哐当沉重的声音,久未挽起的一瀑青丝肆意耷拉着,遮住他半边脸颊,顿生狼狈。
心底没由来升起一股酸涩,顺着血管绵绵软软地遍及全身。花多乔用力擤了一把鼻涕,若无其事地别开头。
“应该不是吧,堂堂将军怎会是这般乞丐模样。”
正欲抬脚进门的庭延步子一顿,嘴角挑起几不可见的弧度。
“庭将军,莫不是我这牢狱的饭菜可口,都舍不得离开了?”轩辕弈慵懒地靠着墙,手里把玩着一只瓷瓶,语调轻快,似和好朋友开玩笑一般,但深达眼底的恨意,让人不寒而栗。
“你们要的东西,可有寻到?”庭延咬着牙关,克制着颤抖的声音。
他痛苦却又拼命掩饰的样子,即使每日都能瞧见,却每每都可以让自己心头的恨意得到畅快地释放。
“反正已经寻了多年,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倒是你,究竟在等什么?”轩辕弈绕着铁桩缓步踱走,眯着一双凤眼上下打量着庭延,把他的痛苦尽数落在眼里,“你只要将兵权全数交出,你和你府上的那些个下人,照样可以过和以前一样的日子,在旁人看来,什么都没有变。这难道不好吗?”
“咳咳!”庭延咀嚼着喉咙里传来的血腥味,额头不断渗出的冷汗流入眼中,痛得很。“兵权是皇上给的,若有一日收回,我自然拱手献上,何苦为我安上如此莫须有的罪名?”
轩辕弈不以为然地挑眉: “看来我高估你了,庭将军。”
“让他吃下去。”说着,把瓷瓶扔给一旁的士兵,挥袖而去: “痛快的时光总是短暂,真是无趣啊。”
“咳咳咳!”庭延蜷在地上,用力地喘气、咳嗽。小兵皱着眉头,谁会想到驰骋沙场的护国英雄,竟会落得如此下场。
花多乔一直紧盯着拷问室,忧心忡忡。
约莫两刻钟,庭延慢悠悠地拖着铁链出来,似乎没什么异样,花多乔紧绷的神经这才有所松弛。
午饭时间,三个人坐在地上就着馒头酸菜饱餐一顿,徐良摸着圆鼓鼓地肚皮,露出惬意神色:“有饭吃,比什么都好啊!”
“红烧鱼...叫花鸡...猪蹄炖魔芋...”花多乔闭上眼,一边细细嗅着空气中缥缈的香气,一边报菜名。
“哎哟?你这是狗鼻子吧?”路过的狱卒惊奇道,末了发出得意的大笑。
“好...好想回家...”徐良低着头,幽怨道。
狱头见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说些什么,终究化作一声低叹。
“头儿,我们守的是什么人啊?”花多乔把馒头掰成两半,夹了几筷子酸菜放在中间,做成夹馍。要是蘸点辣油就更好了,她心想。
“这...我倒是不清楚,反正守着就是了。”狱头瞧着花多乔的做法,拿起盘子里最后一个馒头,有模有样地学起来。
“天池杀手,秦四海。”粗狂的声音在三人头顶响起。
三个人面面相觑,后不约而同地抬头。昨日那领头人正冷峻地俯视着他们,极具压迫感。
徐良咽了咽口水,秦四海,那不就是...
“你们还有心情坐在他的门口闲聊吗?”领头人说着便迈开步子,厚底的战靴踩出咯噔咯噔的声音,似踩在他们的心上。
狱头突然有些双腿发软,在下属的搀扶下勉强直起身来。
“就一天,还剩一天,咱们就回去。”也不知是在安慰两个下属,还是在安慰自己。
夜深,花多乔倚在窗边,乳白的月色洒在她的身上,蒙上了温柔的轻纱。
直到脑后传来此起彼伏的鼾声,她轻笑着翻窗而去。贴着墙壁,在夜色中缓缓移动。
将军今日似乎休息得早了些,铁窗里头不见一丝光亮。
花多乔就地坐下,抬头,任月光照进双瞳。
“将军,后院的枇杷应当成熟了吧。”
“离杨埋在树下的桂花酒,今年也可以偷出来小酌两杯了。”
...
花多乔不知自言自语了多久,久到困意席卷全身,才拖着沉重的身子回屋睡觉。
庭延卧在僵硬的木板床上,双眼定定看向窗外的明月,不修边幅的脸庞看不出情绪。花多乔的细语飘散在夜风中,阻隔在铁墙之外,他只听得门外时不时的脚步声。
翌日,东方的天空将将露出鱼白,熟睡中的三人被不同于以往的热闹吵醒。三人睡眼惺忪,哈欠连天,对所处的境地开始了第一百零八次哀叹。
花多乔嘴里含着水,不大的脸蛋鼓得像皮球,透着孩子般的稚气。
徐良不经意间一瞥,有些征楞。随即用力把她往身前一扯,结实的臂膀勾住她的:“你,不会是个女人吧?”
“噗!”花多乔用衣襟拭去嘴角的漱口水,胳膊肘用力往后顶,摆脱桎梏:“你他娘的才这些天就饥渴了?”
“算我眼瞎!”徐良吃痛,龇牙咧嘴地揉着肋骨处,反驳道。
“好了,出去吧。”狱头适时的制止二人。
原本近乎死寂的黑色大牢,此刻人声鼎沸。
甩着白色拂尘的内监晃晃悠悠地走过来,步子轻巧似豆蔻少女,细长的眉毛高高挑起,一双狡猾的双眼四处打量,充满了不屑。
在大厅中央止了步,刻意清了清嗓子。
"陶公公,好久不见。"轩辕弈俯首作揖,恭敬道。
"轩辕大人多礼了。老奴这次来,只为通传皇上圣旨。"陶鞅扯着尖细刺耳的嗓子应道,语气却让人觉得轩辕弈这礼行的理所当然。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庭延将军前几日因通敌罪名暂时收监,现真相查明,实属敌方挑拨离间之计,朕深感惭愧,今日起,释放庭将军及其府中下人,另赐黄金万两,良田百亩,以示皇恩。钦此。"
"臣,遵旨。"轩辕弈接过圣旨,嘴角含笑,与陶鞅互换眼神:"臣这就送庭大将军回府。"
"如此便好,老奴告退。"
随着陶鞅的离开,大牢再次恢复了死寂。
以示皇恩...皇恩?花多乔紧锁眉头,皇家人都如此厚颜无耻吗?
约莫一个时辰,庭延从漆黑的监牢走了出来。一袭纯白的长衫裹住挺拔的身躯,青丝高高束起,露出苍白瘦削的脸颊,颇具儒雅之态。
"庭将军,慢走。"轩辕弈微微拱手,一双凤眼深邃而平静,看着庭延大步流星地离开。
庭延经过花多乔身边时,余光瞥见她呆若木鸡的模样,顿时觉得好笑。
这丫头此刻一定着急坏了。
正如庭延所想,花多乔此刻恨不得拔腿就跑。但看到将军安然无恙的从她身边经过,心里总是知足的,不论皇家布了多大的局,将军定有破解之法。
三人熬到戌时,终得踏出"囚禁"身心足足三天的地狱。花多乔被两个大男人夹在中间,肩膀上搭着两只结实的手臂,大声地在无人的街道吼着老歌,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三个人之间有了难兄难弟之情。
徐良还想拉着花多乔去撸串,逛青楼,吓得她双手护住胸襟,连忙逃走。
"这小子,不会还是个雏儿吧!"
花多乔喘着粗气,站在将军府门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她心中愧疚,在府中同伴委屈入狱,忍受着数月暗无天日的日子时,她窝在酒楼,享受着逍遥日子。
此番回来,他们必会责怪自己的吧。
在她焦虑得开始绞衣角时,面前的大门咯吱一声,缓缓敞开。
"乔乔,果真是你!"
"离...离杨!!!"花多乔扑在开门男子身上,竟不顾形象地哭起来,鼻涕眼泪一股脑儿糊在男子衣服上。她知道,在他唤她"乔乔"的那一刻就知道,将军府的其他人都没有埋怨她,他们都平安回来了!
"哎...不哭啦...还以为你独自在外闯荡能有所成长,竟还是这般爱哭鼻子。"离杨无奈,轻轻拍着花多乔圆溜溜的脑袋。
"大家都还等着呢,走吧。"
和离杨进到院子,大家正热闹地交谈着。眼尖的管家一下子认出了花多乔:"好你个花多乔,可算回来了啊!我还以为你真死在外边了!"
一下子,花多乔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关注,全身汗毛耸立,闭着眼睛等待责骂。
却不想惹来哄堂大笑。"瞧她那样子,还以为我们要骂她呢!哈哈哈哈!!"
"快过来!这边坐!"
"你回来就好!大家都在,就是天大的喜事儿了!"
是啊,将军府二百三十二口人都在,就是最好的事。
"将...将军...我回来了。"花多乔立在庭延书案前,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低声说。
"嗯。"庭延头也不抬,认真翻阅着手中书籍。
"我..."
"禹国可还有趣?"庭延继续问道,似乎真的在关心这个问题。
被堵了话,花多乔脸颊憋得绯红。"对不起...我...奴婢就是想出去看看,然将军当时不在府中,便想着先斩后奏..."
"假死?你想出来的点子?"
"是..."
"把你丢在乱葬岗的离杨也是被逼的?"
"是..."
"你这小脑袋瓜怎么想得出这么荒谬的主意啊?"不知何时,庭延已经走到花多乔跟前。
"将军,奴婢在禹国遇到很多事,您想不想听?"他身前不及肩高的女子忽地抬头,额前的细发调皮翘起,明眸望着他的,唇红齿皓,笑得正灿烂。
"好,你慢慢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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