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以咏志——从诗词看人的格局

《尚书》说：“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

老辈儿常说：什么样的人讲什么样的话。气场这玩意儿是很难装得像的，俗话说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稍不留神一句话就得露底。也并不是拥有足够的实力就一定具备强大的气场，因为气场的强弱和一个人的格局有密切关系。“一夜可成暴发户，三代难养一贵族”说的也是这个意思。当然，也有少数人，即便没有相应的实力也能装得很像，这种人用褒义词称之为“优秀演员”，贬义词则叫“戏精”，中性词则叫“影帝/影后”。装X，也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同样的，养成了强势气场想装弱势也不容易。《世说新语》里有个“床头捉刀”的故事，主角是三国时期的曹操。原文如下：

魏武将见匈奴使，自以形陋，不足雄远国，使崔季珪代当之，乃自捉刀立床头。事既毕，令间谍问曰：“魏王何如？”匈奴使答曰：“魏王信自雅望非常，然床头捉刀人，此乃英雄也。”魏武闻之，追杀此使。

格局藏于内，气度显于外。无论后人如何评价，曹操都可以算是那个时代的第一雄主，也只有这般人物，方能写出《短歌行》、《观沧海》这样的诗歌。

//壹

公元1907年，已经走到了末路的清王朝终于有人意识到固步自封太久，跟世界完全脱节了，于是清廷开展“洋务运动”，其中一项内容是公费派出很多年青人出国留学“师夷长技以制夷”。蒋公志清这一年21岁，头年考取的保定陆军速成学堂，接着考取了陆军官费留学日本资格，就读于日本士官预备学校——东京振武学校。不久，由浙江同乡陈其美介绍加入了同盟会。1909年，饱受革命思想的他写信给亲戚时带了一首小诗：

述志
腾腾杀气满全球，力不如人万事休！
光我神州完我责，东来志岂在封侯！

后来有人对此解读说蒋公年轻时就有大有野心，封侯一方尚且不能满足，非要做到总统。贫道古文学得不精，理解可能有偏差，到是感觉小蒋的意思好像是说人生志向只是以光复神州为己任，并不是为了当官封侯。 青年小蒋 帅哥一枚

差不多同一时期的1910年，16岁的毛公润之离开老家韶山冲来到东山高小读书。乡下人进城读书总是会受到城里同学的歧视和嘲笑，现在乡下村民带着小孩子到县城市区租房子读书的也一样，时代在变，人性不变。我们的毛主席年轻时也经历这种事，比如常常因穿着打了补丁的衣服而被耻笑。不同的是，他既没忍气吞声任人欺负得唯唯诺诺自卑沮丧，也没有怒不可遏暴跳如雷。

伟人就是伟人，年轻时代的毛主席就像练了九阳神功一般：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毫无心理障碍地读自己的书，修自己的身心。课余时间就写首小诗来表达自己的感受：

咏蛙
独坐池塘如虎踞，绿荫树下养精神。
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作声？

毛主席诗词赏析里头是这么评价的：这首七言绝句，通过对青蛙的形象和心理的描写，表现了作者想主宰国家命运、救国救民的伟大抱负。贫道愚钝，没看出来哪有什么救国救民的伟大抱负。但是细品其言反而看出隐隐一股子君临天下的王者之气，看来贫道真的是很不合时宜之人，哈。 年轻的毛公眼神坚定表情冷峻，好酷

两位伟人年轻时各自的诗作究竟表达了什么意思，除了他们自己心里最清楚外，各位读者可以自己细品。贫道只是想说，这二位爷果真都不是池中物，年纪轻轻就表现出如此气魄。

我十多二十岁的时候在写什么呢？？虽一时想不起具体内容，但想来也无非是一些比如：努力读书考个好大学，找份好工作多赚点钱。有钱有闲能到处逛一逛，买房买车找个好姑娘……

话说到这，其实还有一位人物，不过此人现在颇具争议，在1910年，年轻的他做了件轰动全国的大事——刺杀清廷摄政王！并差点因此成了革命先烈。不过运气还好，没被斩立决而是关进大牢。在狱中，他写了一首诗，同样也是轰动全国，节选如下：

慷慨歌燕市，从容作楚囚。
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是的，这个人就是汪精卫，关于其人其事就不多作评论了，也许再过几十年或者几百年才能有最后结论吧，总之，在这一刻，没有人相信他的将来会是变成那样结局，而且看他夫人陈璧君后来的反驳论辞，也不能说完全没道理……算了，不评论吧，相信各位看官自己心中自有评定。放张相片，一睹年轻时的风采。 翩翩少年，眼带侠气

看来，格局和年纪关系不大。并不是说到了一定岁数，有了一定阅历，才能形成格局。民间有句俗话：三岁看大，七岁看老。是个人物，哪怕是小小年纪也会隐现峥嵘。

//贰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到了1935年。蒋委员长已经不负少年志向，纵横捭阖、东征北伐，以区区10万军队打败70万地方武装，结束了军阀混战，名义上完成了统一中国的伟业。

而红军也发展到了一定的规模，建立了很多根据地。此时，反围剿失败的几支军队正在云贵川一带和国军捉迷藏，绕着弯往往陕北靠拢，史称长征。1935年，是毛泽东开始走向辉煌的一年（遵义会议），也是他自称一生最黑暗的日子的那年（红军分裂）。

凭借着胡宗南装备精良的20万大军，蒋委员长感觉结果已经板上钉钉不言而喻的事情了，做完“最后”的布署基本把红军围住了，心情大好地登上峨眉山并赋诗两首：

游峨眉口占
其一
朝霞映旭日，梵贝伴清风。
雪山千古冷，独照峨眉峰。
其二
步上峨眉顶，强消天下忧。
逢寺思慈母，望儿感独游。

人呀，千万不要得意得太早。意想中的捷报还没收到呢，就开始分神想东想西了。所以，接下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1935年11月，中央红军、陕北红军和鄂豫皖北上红军胜利会师；接着北京爆发了“一二•九”抗日救亡运动；中共借机提出“停止内战，一致抗日”的口号，时事格局忽然就变了。红军越打越顺，红一军东征更是战果累累。次年二月，毛委员两万五千里的战略撤退曲线终于走完，顺利到达陕北，一场大雪也恰好降临在莽莽秦川大地。于是，毛委员也兴致勃勃地爬个山放飞心情，并写下这首著名的词：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十年后，艰苦的抗战取得了伟大的胜利。重庆谈判，两位终于见了面。不久后，《沁园春•雪》初次在重庆报纸上发表，蒋中正看完之后对下面人说：“我看毛泽东野心勃勃，想当帝王称王称霸，想复古，想倒退。你们要赶快组织一批人，写文章批判他。”负责这件事情的陈布雷却评价该词：“气势磅礴、气吞山河，可称盖世之精品。”

关于此词后来更多的美誉，就不一一列表了。贫道认为从这些诗词到是可以看出，委员长的格局比起毛主席确实低了那么一点点。重庆谈判期间，主席对校长也同样做了评价：“搞民主无量，搞独裁无胆”。

贫道认为这个评价比较中肯以及准确。抗战胜利后，校长的声誉如日中天，他要放胆独裁，继续消灭其它武装力量，顶多也就再背个骂名，但也许能趁热打铁继续完成统一；要么敞开胸怀承认抗战期间其它组织做出的贡献，顺水推舟地全部合法化，并制定游戏规则成立联合政府，也能和平完成统一，成就华盛顿那样的口碑。以他当时的声誉，总统位置稳稳的。可惜呀，做事情不干脆，最后内战还是打起来了，人民多受三年苦不说，自己最后退居一岛，终生未能返回故土，失去的越来越多。

巧的是两位斗了一生，最后结果到是殊途同归，至今未能落土为安。

建国后，世界进行冷战时期，中苏关系恶化，似乎第三次世界大战随时都可能爆发，甚至引发核战。

毛爷爷随手填了一首更调皮的《满江红》来调侃：

小小寰球，有几个苍蝇碰壁。
嗡嗡叫，几声凄厉，几声抽泣。
蚂蚁缘槐夸大国，蚍蜉撼树谈何易。
正西风落叶下长安，飞鸣镝。
多少事，从来急；天地转，光阴迫。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
要扫除一切害人虫，全无敌。

这位老爷爷至今仍然经常被世界各种场合和人物提起不是没有道理的。诗词的好坏不在笔下辞藻有多华丽，而在于心中的格局有多宏伟和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