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一刻。
两抹身影在月光下纠缠,不时发出兵刃碰撞的声音。片刻后,一抹身影径直飞向不远处的柳树上,发出慵懒的女音道:“储捕头,时辰不早了,今儿我们就打到这吧,后会有期……”说罢脚下使着轻功飞走了。
储正闻言不甘心的攥紧了拳头,目光紧盯在女子飞走的方向,懊恼的冲天大喊道:“野蝴蝶,我早晚会抓到你……”
次日清晨。
“怎么,这次又没抓到她?储正啊储正,亏你还是从京师派遣来的捕快,连个小小女贼野蝴蝶也抓不住……”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嘲讽道。
“沈大人,我下次一定会抓到她的……”储正开口道。
“你总说下次下次,可这下次到底是什么时候?城东陈员外日日找本官喝茶,城南李乡绅天天来衙门拜访,那城北的王举人更好,直接写了状纸越级告状,要不是我有些手段,你我的官职早不保了……”沈文甩袖骂道。
“大人,你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能将野蝴蝶捉拿归案……”
“储捕头,别说本官不给你面子,要是下次再有人报案,别说你是从京城来的捕快,就是从宫里出来的带刀侍卫,我也不会留一丝情面……”
“属下知晓……”
“储哥,沈大人又骂你了?”杨武瞅着面色不好的储正小声问道。
“我办事不力,他说我也正常……”储正淡淡道。
“储哥,这野蝴蝶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神偷,对付她确实不是件易事,你别灰心,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别说野蝴蝶,就是野老虎咱也给它拿下……”杨武笑呵呵道。
“你这小子,哄人高兴一流,什么时候把刀法也练的这么出神入化就好了……”储正被逗笑,打趣道。
“术业有专攻嘛,储哥,你负责捉尽天下盗贼,而我,就负责端茶递水,哄大家开心……”杨武笑嘻嘻的回道。
“真不知该说你什么好……”储正无奈的摇头笑道。
入夜。
小院子里传来颇感苦闷的声音:“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冯唐未至,壮志已残……”
坐在石凳上想着过往,储正只觉好笑又荒唐。
年前,娘硬拉着他找算命先生算了一卦,说他今年流年不利,有远行的迹象,提防祸从口出。储正一听就不乐意了,好歹他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人,怎么能听一个江湖术士胡说八道,当下拽着娘走了,临走时还恶狠狠道:“你这些玩意糊弄别人或许还行,可对我,丝毫不起作用,我奉劝你找个正当的营生,否则,本捕快可不讲情面……”
怎料事情正如那算命先生所说,他因看不惯上司胡乱判案,在其审理案件时破口大骂好一顿指责,引得围观百姓拍手叫好,而他那上司脸是黑了一分又一分。
“正直无私储捕快,义正言辞骂昏官,储捕头,你今日演的那可真是精彩绝伦,连我这昏官都忍不住要为你鼓掌了……”上司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大人,属下并非有意冲撞你,只是你这案件,审理的太过偏颇,我一时按耐不住心中的想法,才一吐为快……”储正抱拳道。
“那你说说,我这案件哪里审得不对了?”上司含笑道。
“首先,明明是那赵流吃霸王餐不给钱,还动手打人,您却判原告林大爷赔偿,这完全不符合我国律法,受害者没得到伸张正义,反而还得认错……”
“还有,您提出巨额的赔偿,林大爷他们是普通老百姓,哪儿有那么多钱赔?您这不是逼着他们往死路上走吗?”
“那照你这么说,我是个向权贵献媚、欺负弱小,胆小怕事的糊涂官了?”上司反问道。
“属下不敢妄言,属下只知道,大人这案审错了,还错的非常离谱……”储正挺直腰板道。
“好一个刚正不阿,你以为朝堂上的事就像捉拿小毛贼般简单吗?我告诉你,在这京师中,十有八九都是我这样的昏官,因为我们没权没势,一不小心就被踢出局,为了保住自己的乌纱帽,我们只能昧着良心……”
“储正,我欣赏你为民请命的勇气,但你要知道,官场不是你想这般简单,昌平县的老捕头告老还乡了,你收拾东西就去报到吧……”
想到这,储正只觉一阵难受,这官场,到底是怎么样的?难道为了乌纱帽,真的得连自己的礼仪廉耻都扔了吗?还好,他不是高官,只是个小捕头。
只是,这野蝴蝶也是一大难事啊!想他当捕快这几年,哪次不是威风凛凛、轻而易举就将罪犯抓到,怎么碰到了这野蝴蝶,就处处受制于她呢?面上无光不说,还让他好长一段时间郁闷不已。大概今年真的应了算命先生的话,流年不利呀。
三日后。
“储捕头,我们又见面了……”身穿夜行衣的女子含笑道。
“呸,要不是你这厮太狡猾,我早就将你绳之以法了……”储正回道。
“怎么这么大火气,气大伤身……”女子调笑道。
“废话少说,看招……”说罢储正挽了个漂亮的剑花,直直向野蝴蝶刺去。
野蝴蝶微侧身闪过,抽出腰间的软剑与他打了起来。
一盏茶后,野蝴蝶有些力不从心,喘着粗气笑道:“储捕头,这是你逼我的……”
还未查觉她话中的含义,一个青花瓷瓶就从空中掉了下来,来不及去接,储正就眼睁睁看着青花瓷瓶瞬间碎成两半。
“我的宋代青花瓷,储正,你还愣在这干嘛,还不给我把这该死的野蝴蝶拿下……”沈大人一脸心疼的喊道。
从惊讶中回过神,储正的招式变得凌厉起来,逼得身上背着各种古玩的野蝴蝶步步后退。
“这么认真干嘛?差点毁了本姑娘倾城的容貌。”野蝴蝶躲过直奔面门的长剑抱怨道。
“你……”你了个半天,储正只觉无奈至极,手上的动作却未放松一毫。
“木头人,没情趣,不陪你玩了,喏,接好……”野蝴蝶嘀咕两句后,将大半袋子的古玩随手一抛。
有了上次的经验,储正稳稳接住抛来的袋子,安全放在地上后,就见一个娇小灵动的身影消失在夜空中。
认命般的叹了口气,低头等着接下来的责备。
“敬爱的储捕头,看样子你和野蝴蝶关系挺好,对于野蝴蝶偷到县衙一事你有何感想?”沈大人咬牙切齿道。
“是我失职,请大人责罚……”
“从明日起,你好好休息,什么时候理清你们两人的关系,什么时候想到捉拿她的法子再回衙门……”沈大人气道。
五日后。
“储捕头,这几日怎么没见你去衙门,听说,那姓沈的停了你的职务……”夜空中突然传来一句问候。
“野小姐,你就爱干这偷窥人的勾当吗?大半夜的,树上可还凉快?”储正头也不抬的回道。
“凉快倒挺凉快,就是这树上的虫子有些多……”野蝴蝶抱怨道,飞至储正面前。
“储捕头,你不请我喝杯茶吗?”野蝴蝶托腮看着储正笑道。
“茶,是用来请客人的,而你是不速之客……”储正看着野蝴蝶道。
“瞅你这小气样,这烧刀子挺烈,不错……”野顾蝶自来熟的倒了杯酒品尝道。
“你就不怕我下毒?”看着尽情品尝酒的野蝴蝶,储正好奇道。
“交了七八次的手,我发现你这人没这头脑……”野蝴蝶笑道。
“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储正一脸黑线道。
“半夸半损,你这人太单纯正直,使不惯这些下三滥手段,可就是这点,让我每次从你面前溜走……”野蝴蝶微笑道。
“储捕头,你有没有想过,你并不适合干这行?”野蝴蝶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储正大口喝酒问道。
“你的前上司颠倒黑白,你看不惯出口指责,明升暗降被调到这,你的现上司,贪污受贿,你毫不知情,心甘情愿为他办事……”
“你说沈大人受贿?”储正不相信的问道。
“当然,要不他一个小官,哪来那么多的古玩,我又怎么会偷?”野蝴蝶认真道。
“或许,我真的不太适合吧……”储正微抬头看着夜空叹道。
“野蝴蝶,你的真名是?”
“怎么,你想捉我?本姑娘芳名童心。”野蝴蝶含笑道。
“你一个女子怎么干起偷盗的事了?”储正问道。
“女子怎么了?那花木兰还代父从军呢?我偷从来不是为自己,我偷的都是那些为富不仁的乡绅、恶霸,和那些鱼肉百姓的贪官……”
“这么说,你是个侠盗?”储正瞪大眼睛道。
“算是吧……”
忙活这么久,原来我一直在给坏人办事,一心捉拿好人……”储正愧疚道。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储捕头,我观你骨骼清奇,眉宇间尽是正义之气,要不要加入我?”野蝴蝶含笑道。
一月后。
“捕头大人,这梁上君子滋味如何?”
“行吾生所向,妙极……”男子含笑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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