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猴子

        文/段代洪

        《十二猴子》是美国某前卫导演的一部科幻作品，其实我并没看过，片里究竟讲了些什么，我一无所知。之所以牢牢记住了这个片名，是因为它让我想起了在校时同一寝室的十二兄弟。我们210室的十二兄弟，当初因出奇的顽劣，曾被我们那位个子矮矮的班主任郭再高老师封号为“十二猴子”。

        十二兄弟是按年龄论序排列的，自毕业各分东西已二十余载，除老大、老幺以及自己的排行外，其他九位兄弟的排行都记得不太明晰了。然那些令人捧腹的趣事以及那种纯粹而深挚的情谊却是终身难忘。老大姓史，吵架时我们都叫他“死老大”。老大雄踞龙头，却是最矮的一个。但也应了那句“不长身的人长心”，老大鬼点子最多，我们所做的那些曾轰动一时的“大案要案”，均出自史同志那颗硕大的头颅。老幺黄永涛，绰称耗子，上课回答问题时，总爱不停地抓头挠耳，惹得同学们哄堂大笑。耗子年岁最小，烟龄却最长。耗子有一件不错的名牌西服，某次值周教师突袭时，耗子把燃着的烟头藏在口袋里，结果将他的名牌烧成了“窟窿”牌。睡在我下铺的是Ｌ，“Ｌ”这个外号，特别传神，是210室的11位兄弟集体智慧的结晶。Ｌ是四川渠县人，体形瘦长如迎风的线杆，而他的脚却又大又长。Ｌ的那双特大号球鞋，被我们叫住“船”。行文至此，或许你已品出“Ｌ”这个外号的些许妙处来。Ｌ不仅脚大，鼻梁上的眼镜也大。Ｌ高度近视，镶在那大镜架里的镜片，有好几个圆圈。Ｌ视物视人，必靠得很近，才能看得真切。记得下厂实习那阵儿，Ｌ拿着一件半成品工件，向一位年轻的女师傅请教什么问题，结果差点被当成色狼。特别的Ｌ却有些特别的才能。Ｌ对历史颇有些研究，能如数家珍似的道出唐宋元明清等历代历朝皇帝的名字。Ｌ几乎识得所有的繁体字，有了他，我们习古文的时候，便不消再查《古汉语字典》。Ｌ还是个“武侠迷”，读遍了金庸与梁羽生，许多次夜半“卧谈会”，我们都被Ｌ带入一片刀光剑影之中。

        不能不提到铁牛，铁牛兄也当算成另类人物吧。近30年来，我所亲眼目睹的，对篮球痴迷若斯者，仅铁牛一人。铁牛体壮若其名，绝对是块冲锋陷阵保家卫国的好料。可惜身处和平年代，便只好把球场作战场。铁牛几乎所有业余时间都在球场上度过，烈日的炙烤与北风的肆虐，于他而言，都视若等闲。很多时候，偌大校园数千学子，仅仅只有他独自顶着火辣辣的日头或纷飞的雨丝，在两个篮板间着魔似的奔来蹿去，成为当时校园最独特的一道风景。与铁牛邻床的是PS，别以为他是老外，PS只是其大名的两个首位字母。PS是我们当中最高大的，却最胆小。熄灯号过后，我们爱吹些恐怖异常的鬼怪故事，PS先生吓得利害，连厕所都不敢上，夜半里实在憋得不行，便爬上窗台，仓促完事，不知惊扰了楼下多少人的好梦。想必也有睡得沉的，还以为天降甘霖是也。PS先生还有一件趣事，那次我们去公园，为了逃票，大家密谋翻墙而入，11只猴子都敏捷地翻了进去，单单PS这只笨猴，折腾半天也没能进来，结果只好在围墙外赏些野花野草。实际上对花呀草呀研究得最透彻的不是PS，而是潇子。那年圣诞之夜，在潇子的斡旋下，女舍505室的姑娘们着上最漂亮的衣服，竟造访了素以脏乱差闻名的210室。不过，那晚我们寝室却很整洁、芳香。那是一个令人回味无穷的美丽夜晚。那一夜，对我们来说仅是昙花一现，而最大的受益者却是潇子。那个圣诞之夜原本就是潇子一手策谋的。那一夜之后，“五朵金花”之一的莲子，成了潇的女友。兄弟们又是羡慕，又是叹服。除了叹服他的“泡妞”绝招，更叹服他过人的神勇。那回潇子在女生楼逗留太晚，又碰上素有“福尔摩斯”之称的胡老师查岗，潇子双手抓着窗台，全身悬空而挂，竟骗过了“福尔摩斯”，逃过一劫。此后，潇子就改称胡老师为“糊点摩丝”或“喷点发胶”什么的，其得意之情溢于言表。还好，当时胡老师只呆了几分钟，要是呆上半个到一个时辰，真不知节目该怎么收场呢。此外，还有老温、鸡仔、棍儿、牛排、小鱼儿，都是各人趣事一大箩，就此按下不表，且听下回分解。

        时至今日，我仍然清晰地记得毕业宴会那天，被离情与酒精烧得满面红霞的我，在校广播室为十二兄弟点播《祝你一路顺风》时的情景。我也能清晰地记得，临别的那一瞬间，我们彼此紧紧拥抱的动人场面。二十多年了，我们竟难能有机会重聚一起，把酒话相思。身陷红尘，由不得己，或许十二兄弟里的，有些人我们此生都无缘再谋面了，想想，心中便涌起一种沧桑和凄凉。所幸的是，辗转得知，兄弟们都过得很好，内心便有了几分宽慰。老大利用他的“鬼脑”，赚了大把大把的钞票；耗子辞了职后，在商场上如鱼得水；“Ｌ”脚大江山稳，不但事业有成，还娶了如花美妻；铁牛如愿以偿地去了宜宾监狱，做了一名威风八面的警官；胆小的PS竟出人意料的成了律师。潇子与莲子虽然最终没能结成百年之好，但仍是彼此关爱的朋友。老温、鸡仔、棍儿、牛排和小鱼儿，都已为人夫为人父，在不同的城市里，坚实地生活着。在这个零星雪花的冬夜里，在这个灯火阑珊的南方城市一隅，想起天各一方的“十二猴子”，想起那些泪与笑的激情岁月，我眼里便有些潮潮的。心底里就涌起一份深深的祝福，祝福天涯的兄弟们一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