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人冢

作者: 苏羽Loner | 来源:发表于2019-01-06 22:46 被阅读10次

    蒋林最近脱发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了,不知道是否是由于长久来的失眠,总之,他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清理床上掉落的头发。

    他根本不敢洗头发,因为哪怕轻轻一碰也会有大把大把的头发漂浮在水池中。

    这天早晨他终于忍不住了,接了满满的一池温水打算好好洗一次头发。

    这个时候电话响了起来,是他的女朋友蒋欣雪,他接起电话满怀激动地想要说点什么,那边的她却只是说了句今晚又不回来了便挂断了电话。

    蒋林有些困扰,不知道她最近发生了什么,总觉得她的言行都在逃避着什么,可是自己又不敢猜忌。他将洗发水挤到手中然后拍在头发上小心翼翼地揉了起来,很奇怪,这次洗头的过程中他竟然一根头发都没掉下来,他看着池子正上方的镜子,由于雾气那里十分模糊,他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看到自己模糊的影子。

    蒋林用毛巾擦着头,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他看池子里面清澈的水觉察不到任何异样,只是觉得洗过头的水怎么会如此干净呢?

    他把毛巾搭在一遍的架子上,将风筒取了下来,摁下开关,对着镜子吹了起来,当他抬手抚摸在自己头上的时候他才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头发已经彻底掉光了,怪不得刚刚用手巾擦头就觉得有些异样了。

    镜子上的人影渐渐清晰了起来,他的头上果然一根头发都没有了,而更令人诧异的是镜子中的人根本不是蒋林。

    那么,头发到底去哪儿了呢?

    阳光正从地平线另一端悠哉悠哉地消失,在繁华都市的某一十字路口,一个戴帽子的乞讨者正抱着一个孩子坐在地上,四条不同方向的路,却没有一条是属于她的归途。

    蒋欣雪踩着恨天高快步走过,又折返了回来,掏出手纸垫在手上然后蹲下身子推了推那个乞讨者。

    “哟,是你呀,怎么落魄成这样了?”她把手伸了回来,自问自答,“想起来,被甩了是吧?那估计你也命不久矣了。亲爱的,我为什么心里有一丝内疚呢?”

    “你……你给我……滚……”蒋欣雪突然打掉了她头上的帽子,那个乞讨者光秃的头在寡淡的阳光中显得十分刺眼,她被气的浑身颤抖,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滚开!”

    她声嘶力竭地吼叫着,攒满力气也不过为了能喊出一句“滚开”。她昂头怒视蒋欣雪:“你……你会……遭报……应……的,婊子……”

    蒋欣雪装出呼吸困难的样子,浮夸地模仿着她的动作,“你看看自己,我们谁更像婊子?又是谁,被自己心爱的男人抛弃?哦,对了,如果你死了,孩子咋办?”

    乞讨者的身子突然怔住了,眼泪从眼角滑出,然后低下了头,跪在了蒋欣雪的面前。

    “小雪,看在我们往日的交情上,算我求求你,哪怕你不养他可以找孤儿院之类的,那点钱对你来说不算什么,拜托了,亲爱的。”她抬起头,眼睛里却已经黯淡无光了。

    “那你就按照我刚刚电话里面说的做吧。”蒋欣雪挑了挑眉,后退了一步,大笑了出来,“你也有今天,当时好说好商量把他给我不就好了?”

    “你马上就要死了,你求我啊,你求我我就考虑考虑。”她继续刺激着脚下孤独而无助的女人。

    乞讨者的身子剧烈而又无节奏地抖动着,大朵大朵的泪珠从眼中滚下,啪嗒啪嗒地滴落到地面上,她用头使劲儿而有节奏地撞击地面,边撞击边喊道:“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我怎……怎么样都可以,孩子是无辜的,我……我求求……你……”

    蒋欣雪没有回答她,抱起孩子打算离开了,走出几步又转过身问道:“喂,你就不怕我把他卖了扔了之类的?”

    乞讨者身子再次猛烈地抖动了一下,嘴角已经不受控制地打颤了,“你……不会的。”

    蒋欣雪走开了,没有人留意到她的表情。在这个十字路口再遇又分离,两个曾经情比金坚的姐妹就由于一个人男人的出现反目成仇,最终朝不同的、甚至阴阳两隔的方向走去。

    太阳还是落幕了,月光点亮了属于夜色的所有落寞,两排昏黄的灯光开始由远及近地亮起、再远去,一个打算下班回家的人路过红绿灯的时候在路口发现了一具秃顶女尸躺在血泊之中,他嚷了一声,跑开了。

    夜晚的北蒿市依旧未能安然入睡,有关这个城市的喧嚣跟躁动其实刚刚开始,每一个处在夜色深处于灯红酒绿之中挣扎的人都有一颗无处安放、放浪不羁的灵魂。我们在这座名为异乡的城市飘荡着、落魄着,于爱情,于工作,更于我们醒时求而不得、眠时辗转反侧的生活。

    苏戈正揽女朋友夏雪的药正从一家酒吧逼仄的门中鱼贯而出,他不经意地回头朝里面回望了一眼,下一秒夏雪的巴掌就落在了他的脸上。

    “怎么,还想刚刚那个你偷看了好几眼的贱人呢?”

    听到夏雪的质问后苏戈脸上没有一丝怒色,反倒将她的腰搂的更紧了,“好好好,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他看向前面,眉头皱了起来,轻轻地叹了口气。

    将夏雪送回市区的家后苏戈一个人朝南面的郊区走去,在一处十字路口突然听到一声尖叫,紧接着,一个男人神色慌张地向自己身后跑去。苏戈嘟囔了句“神经病”后继续向南过了马路,突然留意到前面不远处的路灯下躺着一个人,身子不断抽搐着,头上一根头发都没有,他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心想不会是碰瓷的吧?

     这个女人看起来应该快五十岁了,不过看皮肤竟还细皮嫩肉的,她的五官不正常扭曲着,看起来十分痛苦。苏戈正想离开,突然发现她身子下面有点血迹,而且那滩血迹在不断变小,他将她的身子翻到了一边,注视着那摊不断缩小的血迹,直至最后消失不见。

    这个女人应该是被人当成葬盅害了,如果不管她就快死掉了,也不知道奶奶能不能救活她,看来这座城市还有其他冢师存在,能救活就问出那个人,如果救不活看看这具躯体还有什么利用的价值。苏戈这样想着,拦住了一辆出租车,将女人抱了上去。

    “莫多尔湖,谢谢。”

    司机通过后视镜朝后面看了眼,问道:“这您妈妈吧,她怎么了?”

    苏戈脑子转的很快,立刻应道:“恩……喝多了,没事儿。”

    车子已经驶离了市区,两旁的路灯已经被高耸的树木取代,很快到了莫多尔湖,月光正静静地趴在湖面上,四周充斥着知了的聒噪。车子又向西行驶了两百多米,在公交站牌停下,放下苏戈二人后离开了。苏戈环顾四周确定没人后抱着女人朝树林深处走去,这片树林尽头是一间木屋,木屋后面是一栋三层楼高的古堡。这栋古堡看起来也没有多少年头,在月光的照射下石头砌成的墙壁还反着光,墙上凹凸不平的,雕刻着立体的大大小小的洞穴,甚至还有数不过的、形状不一的棺材图案。

    高约两米的两扇大门上各有一个兽首门环,苏戈拉起门环敲了敲,树林间有几只鸟闻声飞了起来,他又敲了敲门,门吱呀一声,开了。“下次早点回来”,开门的人说话了,听声音,是个年轻的女人。

    走进古堡是一道狭长的走廊,两边都是光滑的石壁,每隔半米的墙壁上还钉着一个灯座,灯座上都点着蜡烛,烛光由于开门带来的风轻微地晃动着。走廊尽头是一个有喷泉池的广场,池内已经没有一点水,广场四周是一个回廊,走入回廊才是古堡的内部结构。

    女人戴着帽子在前面走着,走在走廊尽头的时候扭头看了苏戈一眼,才注意到他抱着一个女人进来的,“她是谁?”

    “在市区发现的,不过看了下体征——脱发、衰老、血祭,应该是被人作为葬盅了,想着曹奶奶应该能用到,就……”

    被称为曹奶奶的女人褪下帽子,在月光的映衬下是一头刚过肩膀的白发,她转过身子目光落在了苏戈怀里女人的身上。

    四周的烛光似乎亮了几分,照亮了曹奶奶那张脸,那张脸长满了皱纹,看起来足有七八十岁了,甚至还有不少血红色的老年斑,在微弱的火光下有几分骇人。她从苏戈怀里抱走了面色苍白的女人,走过大厅,直奔古堡内部。

    “祝你好运吧。”苏戈在心里默默祈祷着,想象着这个女人背后又怎样不为人知的故事,退出古堡回到了古堡前自己的小木屋。

    古堡内部挂了几盏吊灯,发出昏黄的光,四周有不少彩色的玻璃窗,光正通过玻璃窗折射到高耸的穹顶上面,庄严而神秘,过道两边分别有两排座位,座位尽头是两尊铜质雕像,这样的结构分明就是一个教堂。古堡内部装满了东西两侧各有一个转梯,曹奶奶直奔东侧,踩上转梯,在一阵哒哒的脚步声中上了二楼。

    曹奶奶进了二楼左手第一间屋子,轻咳一声,屋子里瞬间如同白昼,里面大概有近百平米,四周的墙壁都贴满了镜子,屋内放置着各类叫不出名字的器材。曹奶奶将女人放在了靠近门的一个手术台上,然后朝墙角的血液滤白柜走去,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啪嗒,她扭头一看从女人身上掉落了一张卡片,走过去捡起来才发现是这个女人的身份证,上面写着:林子。她将卡片放进自己口袋,从滤白柜取出了一个血袋跟两个针管,将血袋挂在点滴架上放在了手术台旁边。

    曹奶奶将两个针管里面的淡黄色液体分别从林子的两个太阳穴注射了进去,将针管扔在了手术台旁边的垃圾桶中,然后开始将连接血袋的针头扎进了林子的手臂上的血管中。

    她也不知道这样的做法是否能救活林子,毕竟这只是她第二次见到葬盅,而上一次见到的葬盅是她的前男友——她亲手杀死了他,用这种古老而神秘的方式——葬人冢。

    传说这种巫术已经存在几千年了,本是九州遗迹的神秘物种幽灵人想要延长寿命的方式,曹奶奶却在机缘巧合下了学会了这种巫术。万物皆有灵,幽灵人实施葬人冢的条件只是利用九州遗迹一种叫做安其的上古仙草为葬盅媒介,但到了人这里,却不得不用人作为葬盅,因为安其对人类并起不到作用——当然,对那时的曹奶奶来讲,报仇才是首要的,哪管那么多呢?

    九州遗迹深处有很多悬崖峭壁,据说这些悬崖峭壁是幽灵人祖先猎杀其他物种后堆积的骨头经过千百年形成的。悬崖上有不少洞穴,很多洞穴内都有一个或多个土堆,在其中一个洞穴里放置的是一口红色楠木棺材,棺材盖上只刻了四个字:曹之爱夫。

    屋子里的灯突然灭了,曹奶奶想到那个男人突然有些悲从中来,咬了咬嘴唇,轻叹了口气。

    曹奶奶轻咳了一声,屋子里的声控灯又亮了,她突然发现手术台上的那个女人竟然睁开了双眼,正一脸惊恐地注视着自己,脸上已经有了几分血色的她嘴唇依旧发白。她舔了舔自己干到裂开的嘴唇,小声问道:“我孩子……我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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