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成植物人后，我的世界就没有了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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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兵小蟹

1

半个月前，我请假外出办事，顺便去看望阿姨。

上一次看她，还是去年，她当时还住在部队分的老旧房子里。

这一年匆匆而过，阿姨搬了新居，其间叫我过去帮她暖房，我也没时间去。

出了茶店子地铁口，跟着导航绕来绕去。

阿姨微信消息不断，问我到哪了。

我二楞二楞拐错了路口，又折回来。

远远看到，阿姨在路口向我招手，我颠颠儿跑过去。

阿姨哈哈笑：“哎呀，我在大门口那里等你好久不见人，心想你肯定走错了，才走到路口这里，果然不出所料，哈哈...”

“我觉得我就是个错误。”我开玩笑到。

阿姨笑的更嗨了，精气神饱满。

阿姨年龄比我妈还大，马上六十一岁的人，之所以让我叫她阿姨，她说这样显得自己年轻美美哒。

2

阿姨新居在顶楼，34层电梯房，她说喜欢俯瞰城市的感觉。

进了房子，地板蹭亮，窗明几净，浅灰沙发和垫子，一张桌子摆在客厅中间，上面放一空花瓶，她一派作风，干净简单。

泡上茶，阿姨带我参观她的大房子，最让我惊讶和欣喜的，是她的阳台，上面摆满了多肉盆栽，有七十多种。

“看着这些多肉，让人很有食欲，中午要多吃两碗饭。”我笑到。

阿姨唆了一口茶：“这阳台是我最爱来的地方，一天来来回回有几十趟。”

“看着充满食欲的多肉，晒着太阳，享受这清静的慢时光，延年益寿啊，阿姨可以活到两百岁。”我说。

阿姨边摆弄她的多肉，边说：“阿姨可不想当妖怪，哈哈。”

顿了顿，阿姨又说：“女儿女婿都在部队，也顾不上我，自从你叔叔走后啊，我就更清闲了，现在每天看着这些多肉，接孙女上下学，也挺开心的。”

而我，能从言语中听出她的难过和孤独。

想起我新兵的时候，她指着躺在床上的植物人老公，跟我说：“只要他在，我就感觉一切都还在。”

现在，偌大的房子，白天就她一人，连躺着的那个人都不在了，怎能不孤独？

3

16年前，叔叔因公致头部严重损伤，生命垂危，抢救了好几次，命是保住了，却成了植物人。

医生告诉阿姨，叔叔大脑严重受损，几乎不可能苏醒过来，治疗费太贵，建议她还是放弃。

四十岁出头的阿姨，强忍着泪水对医生说：“我就算倾家荡产，也要治好他。”

因为叔叔是功臣，部队后来给报销一大半治疗费。

而这么多年，阿姨为叔叔端屎端尿，给叔叔按摩，在叔叔耳边讲他俩的爱情故事和自己的生活琐事，试图唤醒叔叔。

08年汶川地震的时候，成都震感强烈，所有人都跑到街上空旷地带躲避。

医生和护士拉着阿姨走，阿姨抱着床架哭喊，要守在叔叔床边，死活不走。

我脑补那画面，觉得有点滑稽，但更多的是感动。

13年的时候，阿姨回江西老家挂清，刚走一天，叔叔肺部感染，发了高烧，把我吓得半死，我赶紧给阿姨打电话。

阿姨刚到老家，没来得及休息，又着急忙慌往回赶。

这么多年，阿姨风风雨雨，不离不弃，一个人默默撑起了整个家。

她最终还是没能斗争过命运，叔叔去年病情恶化，离开了人世。

阿姨没有哭哭啼啼，很淡然。

我打电话给她的时候，她说：“走了好，不用受折磨，我也心安了。”

4

阿姨拿起一株多肉，放在手上：“小杨，快拍快拍，好看吧。”

“现在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该享福啦。为了叔叔，您苦苦坚守十五年，不得不说爱情力量真是伟大，您更伟大。”我赞叹到。

阿姨咯咯笑：“说真的，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得从他成植物人的那一刻起，我的世界里就没有了爱情，我依然深爱着他，大概是因为亲情吧。”

我听得云里雾里。

阿姨继续说：“他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陪我唠唠家常都不行，我还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逛街，连我生日都没有他的祝福，哪还有爱情可言呀。”

“阿姨您是发扬了军人的优良品质，忠诚又有担当，换一般人早放弃了。”我半蹲着，连拍了几张照片。

阿姨又拿起另外一盆多肉，放在小圆桌上，让我拍照：“那可不，我当年还是部队里的一枝花呢。”

“现在是小区的时尚大妈花。”我打趣到。

我俩四目相对，笑得前仰后合。

5

我站在阳台边上，望着远处云层透下一丝阳光，欣喜万分。

我转身和阿姨说：“成都什么都好，就是冬天雾霾让人生厌，还是老家舒爽，蓝天白云空气清新。”

阿姨一脸艳羡：“有机会那要去看看了，有没有什么民风民俗？”

“《大戊梁歌会》，皇都侗族旅游文化村，都能呈现出原汁原味的侗族文化特色呀，最重要的是侗族姑娘个个美若天仙。”我很不要脸的说。

阿姨盯着我，嘿嘿笑：“你和那个北方姑娘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我故作深沉：“我在成都遥望着北方，不见人，眼里尽是思念的忧伤。”

“这都一年多了，你们没视频也没见面，多半是假的，说不定人家都结婚了，故意耗你，你个傻孩子。”阿姨语气里带了点气愤。

“异地军恋嘛，距离远又没时间。”我说。

阿姨瞪了我一眼：“我女儿女婿谈恋爱的时候，他俩都是军人，每个月还想方设法见一次面呢。忙都是借口，如果她爱你，不管多远多忙，都会抽时间来见你的，即使不能，也不会拒绝你去看她呀。”

说的我心里特别不是滋味，苦笑道：“其实已经分了，只是太痛苦，都感觉自己得了抑郁症，所以不敢开始下一段感情，怕再被伤害。”

阿姨摇摇头，叹息道：“没有爱情的人，比被爱情伤害的人更可悲。”

我一时无言以对。

或许吧，谁的青春里没有疼痛，我们不应该怕被伤害，而丧失爱与被爱的能力。

6

我和阿姨聊的热火朝天的时候，隔壁阿姨也在阳台上摆弄她的绿植。

阿姨小声和我说：“她老家是浙江的，在成都做生意，老有钱了，这楼层的另外两家也很有钱，开的车都是一百多万。”

我想到我一年的工资，还不及他们车的一个螺丝，不由得在一旁发出“哇哇”的羡慕声。

阿姨看我样儿，笑了笑，又意味深长的说：“有钱是好，但身边的人更重要啊。”

她有一个亲弟弟，身体有点缺陷，她们父母去世后，阿姨劳心劳力照顾着。

后来她弟弟在老家成了家，阿姨每个月给一千元零花钱，逢年过节送礼品和衣物，经常打电话嘘寒问暖。

有很多次，阿姨得知她弟弟小感冒，坐立不安，又是往她弟弟卡里打钱，又是教他买什么药吃多少，或者催她弟弟去看医生，比她弟弟老婆还要贴心。

阿姨说：“别人我可以不帮，但我弟弟，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受委屈。”

我听着心里暖暖的。

虽然那是她亲弟弟，给予关心和帮助理所应当，但能做到这份上，实属难得。

7

前段时间，我哥买房，向我借钱，我的钱花在别处，也拿不出来。

以前都是我哥在帮我，现在他开口，我多少都要表示一下，于是找了很多曾经称兄道弟的人，结果都在推脱，急得我直抓狂。

阿姨在我眼中，算是有钱人，迫不得已，我便向阿姨开口。

阿姨接电话后，大概是听出了我的难处，安慰我说：“小杨啊，你别急，你的忙我一定会帮的。”

第二天一大早，就往我卡里打了两万。

两万，或许不算多，但帮了我大忙，像是我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想起这件事，我有点不好意思，说：“上次跟您借的钱，这个月我可以还您一点了，很感谢啊。”

她哈哈笑，摆摆手：“你提到这个，我都不好意思了，上次借给你的两万，还是找女儿女婿七拼八凑的，主要是当时我的钱都投资了，周转不开，你要是晚两个月，我能多借你几万。”

说实话，不好意思的人应该是我，我和阿姨非亲非故，不过是新兵时，我给叔叔当了一年警卫员，仅此而已。

那是我当时的工作，阿姨却把我当家人对待，给我买衣服，经常叫我去她家吃饭。

我调离岗位的时候，阿姨让她大女儿专门开车送我到部队。

出发前，她塞给我一千块大红包，说：“感谢你这一年来你对我爱人无微不至的照顾，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一晃，时间过去了五年，阿姨对我依然如家人般，或者更像朋友，可以无话不谈。

8

离开的时候，阿姨挽留我吃午饭，我因为有事谢绝了。

她从房间里提一箱苹果出来，塞到我手里：“拿回去吃，我托朋友从甘肃寄过来的，特别甜。”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鼻子一酸就红了眼眶，大概是习惯面对冷漠，突然的温柔让我有点不知所措。

我把苹果放下：“我挤地铁呢，还要去办事，您的心意我领啦。”

阿姨咯咯笑，不再勉强，然后把我送到了楼下。

在门口，阿姨语重心长对我说：“小杨啊，你一个大男人，要拿得起放得下，潇洒坦荡一点，你还年轻，重新开始，好好珍惜身边的人。”

到现在，脑海里还时不时想起那句话：没有爱情的人，比被爱情伤害的人，更可悲。

爱情是可贵，亲情是珍贵，无论对待哪一种，都应该做到问心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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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兵小蟹，点赞是爱。

温暖的军旅故事，等待有温度的你。

蟹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