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编:清代之部——第四十三章:狭义的部族政权之再建(下)
清代凡十主,二百六十八年。
清建国于1616年,初称后金,1636年改国号为清,1644年入关。这里所谓的“清代凡十主”,是自清世祖1644年登基和入关起算。
顺带一个题外话,除去最后溥仪的宣统三年(这个比较特殊),清代九主共265年,其中在位时间最长的康熙61年,最短的咸丰11年(也已经超过10年大关),平均在位时间29年还多,这个数字是相当可观的。
从两方面去解读这个数字。
一方面,皇位的相对稳固,更迭较少,有助于政策的延续性。
另一方面,也与延续性有关,所谓的国力,基本上就是强——比较强——不强——弱——烂了的节奏。基本没留下中兴的空间。
清朝在历史上是有所谓的“同治中兴”,也就是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那伙人在的时候。但从实际的角度看,真谈不上中兴,最多是有那么几个人帮着收拾下烂摊子,让清朝继续苟下去而已。
相对于蒙古,清朝对汉人的态度,好了不知道多少。当然,这是相对。
后金或者清朝对待汉人的态度一直在交替反复,同时也在反复中完成了民族的大融合。
努尔哈赤时,进犯大明边境更多是复仇,那时尚且没有太大野心,所以对汉人极端仇恨和排斥,抓到汉人,大多分了做奴隶。如果读书人被抓到了,差不多就是一个死。
皇太极时,看到了明朝的孱弱和吞并的可能,所以怀柔成了最佳的手段。皇太极学起中原那套礼贤下士的做派,对孔有德、耿仲明、洪承畴等人都予以重用。即便如永平巡抚张春被俘后宁死不降,也不加以羞辱折磨,反而在其死后厚葬。皇太极的怀柔政策笼络到很多有才干的汉人,极大地缩短了侵入中原的时间。
顺治皇帝,在位前十年基本继承皇太极的策略,重用降臣,并开科取士。但随着南明小朝廷的逐渐扫平,顾忌也越来越少。一道“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的命令,导致江南尸横遍野。“嘉定三屠”成了清朝血腥统治抹不去的污点。同时,顺治年间也开了文字狱的先例。
康熙即位,前期继续按照顺治的方略,对顾亭林、黄梨洲等明末清初的学者名士大肆批捕。但到平三藩时画风又是一转,诏荐举山林隐逸,诏征博学鸿儒,命彼等篡修明史。以国史大业牢笼遗民志士,可谓苦心。
雍正皇帝性格多猜忌,政策又是偏于高压,文字狱迭起。著名的如汪景祺、吕留良、陆生枬等等。
传至乾隆,汉人反清复明的心思已经不多。满人对汉人已然没有太多的顾忌。
总之,清室对待汉人,无论其为怀柔或高压,最重要的还是在提防。
对于汉人,用还是要用的,不仅仅是治国,治军也是如此。
纵观清朝的战争,挂帅的多是满人,但真正的中坚大将,往往都是汉人。
如康熙时勘定台湾的姚启圣、施琅,雍正时征厄鲁特的年羹尧、岳钟琪,苗疆改流的张广泗,嘉庆时湖、贵征苗的傅鼐等等。所以,满清虽然统治了汉族,但汉族自身的力量依然强大。
顺带一提,自明末至康乾,似乎刮起了八卦之风,各种秘闻野史如井喷一般。
稍微盘点一些:孝庄秘史,大明的公主化身九难神尼,李闯王和陈圆圆的那点事,顺治出家五台山,董小宛和董鄂妃合二为一,康熙传位遗诏的篡改,雍正之死顺带吕四娘的传奇,乾隆被掉包……
再一看,大多数都与奇女子有关。也许英雄美女、才子佳人永远是最好的谈资。
第八编:清代之部——第四十四章:狭义的部族政权下之士气
清人入关,遭遇到明代士大夫激昂的反抗,尤其是在江南一带。他们反抗异族的力量是微薄的,然而他们反抗异族的意识,则极普遍而深刻。
中国人的民族观念,其内里常包有极深厚的文化意义。能接受中国文化的,中国人常愿一视同仁,胞与为怀。所以说,夷狄进于中国,则中国之。
但清廷一面公开政权作实际的让步,一面厉行剃发令,要中国士大夫内心承认一个文化的屈服。因此激起了南方的反抗。身体上力弱打不过,不得不屈服,然而大部分南方士民反抗清廷的心理,却依然存在。
所以有明末遗民这个看似略显迂腐却又真正值得被尊敬的群体。明末遗民,他们虽含荼茹蘖,赍恨没世,而他们坚贞之志节,笃实之学风,已足以深入于有清一代数百年来士大夫之内心,而隐然支配其风气。直到清末,还赖藉他们人格之潜力,来做提唱革命最有效之工具。
明末一般社会风气之堕落,学者之空虚欺诈,名士之放涎风流,经历亡国之惨祸而态度激变。刻苦、坚贞、强毅、笃实、博综,遂为晚明诸遗老治学为人共有之风格。诸老大抵皆少历艰苦,晚臻耋寿。(如夏峰年九十七,梨洲八十五,二曲七十九,船山七十四,亭林、习斋皆七十。)
如张岱(享年约九十三岁)在《陶庵梦忆》自序中所写:
陶庵国破家亡,无所归止,披发入山,駴駴为野人。故旧见之,如毒药猛兽,愕窒不敢与接。作自挽诗,每欲引决。因《石匮书》未成,尚视息人世。然瓶粟屡罄,不能举火,始知首阳二老直头饿死,不食周粟,还是后人妆点语也。饥饿之余,好弄笔墨,因思昔人生长王、谢,颇事豪华,今日罹此果报。以笠报颅,以篑报踵,仇簪履也;以衲报裘,以苎报絺,仇轻暖也;以藿报肉,以粝报粻,仇甘旨也;以荐报床,以石报枕,仇温柔也;以绳报枢,以瓮报牖,仇爽垲也;以烟报目,以粪报鼻,仇香艳也;以途报足,以囊报肩,仇舆从也。种种罪案,从种种果报中见之。
鸡鸣枕上,夜气方回,因想余生平,繁华靡丽,过眼皆空,五十年来,总成一梦。今当黍熟黄粱,车旅蚁穴,当作如何消受?遥思往事,忆即书之,持向佛前,一一忏悔。不次岁月,异年谱也;不分门类,别志林也。偶拈一则,如游旧径,如见故人,城郭人民,翻用自喜,真所谓痴人前不得说梦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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