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

作者: 猿白 | 来源:发表于2016-07-26 08:06 被阅读209次

对于练笔不能要求太多。

草就,可以展开写,但是不想写了。凑合凑合_(:з」∠)_

【1】

入夜,梆子刚响了一下,屋外就传来敲门声,我有些疑惑披上坎肩跑去开门,对于客栈的熟客来说这个点实在太早。

“请问,沈河在吗?”青年鞠上一躬,恭恭敬敬地问,举手投足间的稳重自然出自岁月之手,本该年逾古稀,却以弱冠面貌出现在这里,下半身裹在薄雾里飘飘荡荡,看起来是刚死不久。

“你说沈掌柜啊,他早就不在了。”我向旁边让开半步,每天和狐精野妖打交道早就厌烦,能遇到鬼魂实属不易,连忙请他进屋。

青年从前院转到后堂终于坐下来,望着面前的杯盏发愣,手指无意识来回摩挲杯沿,末了抬手将清茶一饮而尽。

“你坐坐就走吧,投胎的道不在这边。”我好心提醒。

“掌柜,你可知道沈河去哪儿了吗?我上次来,他还在的。”

“他啊。”我想了想,曾经是有个这么个人的,“听山鬼说,他被妖怪分尸了。”

话音刚落,对方杯子就摔在地上,果然是故人该有的反应。这些年倒也有新鬼走错路闯进来,但投胎后前世都化作热汤下肚,一切烟消云散,按理说不该有人记得来过这地方两次。

“时间还早,你要想说,我便听着。”

趁着沉默,去厨房舀了碗馄饨坐在青年对面吹着吃,重新摆上茶果,等他开口。

【2】

青年名叫百沐阳。按他的话来讲比不上神童也得算出类拔萃了,家里其他几个兄弟姊妹都不是读书料,就好像全家人的天赋都给了这一人。他也不负众望,年纪轻轻就成了举子,甩开那些考了一辈子都只是的穷酸秀才的人几条街。

弱冠刚过他便上京参加春闱,路途遥远加上家中还要养活一帮人故早早步行前往。

适逢七月中旬,路过此处时晌午刚过,面前是座高山,想必山上少有人烟,就打算在小茶馆稍作休息后尽快翻过到对面城镇去过夜。

说是茶馆其实只是附近农家在路边的矮草棚,里屋住人,门前摆上两三张木桌配上长条凳就能开张,店家倒是热情,听说百沐阳是赶考的举子也没收钱,端上凉茶,坐在一旁拉拉家常,听到他准备上山,连连摆手,面露难色。

“过两天就是七月半了,山路不好走啊,还是在附近住下,明早启程吧。”

百沐阳这才想起这几天城里市井店肆卖的多是纸制的鞋靴、头巾帽子、五彩衣物,自己忙着赶路竟给忘了。

在家乡时从老人嘴里听过不少灵异骇事加上老板这一说不禁内心有些发毛,无奈行程已经计划好,而且走得快些天黑前就能下山,权衡之下还是决定上山。

或许是山林里树木茂盛遮蔽了阳光,走到深处温度也降下来了,百沐阳处在这清幽的环境中心情倒好起来,典型的文人思想。若不是天色转暗他还没注意自己一直在这附近打转,好不容易重新找对方向几乎是飞奔下山,却发现之前听人说的略寒酸的小镇已经处处是三进三出的大宅子了,只是太阳即将下山,街上并没有什么人显得冷清。他也没有找到同僚们提供客栈,估计早就随这一切换了新摸样吧。

兜兜转转好半天,终于找到个客栈。木门表面的漆皮大都脱落了,旧得斑驳,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百沐阳本着价钱便宜的心态拉起门环敲了三下,摊开手掌一层铜锈。

来开门的男人年龄不大,约莫而立左右,一身白衫立在身后的黑暗中,目光上下打量百沐阳后眉头明显一紧。

“你到这儿来干什么?快走!”对方语气很急,和清清静静的摸样不相匹配。

“当然是住店了,麻烦掌柜给我开一间单房。”

“没有,哪儿来回哪去。”

百沐阳见他要关门连忙用脚抵住缝隙,隔着门喊话,“掌柜你看天色已晚,你要不行个方便我只有睡在野林子了。”

此时黑暗已漫过林木和山岗充满天地,只剩下灯笼沿河岸逐渐亮起来照亮来路。男人探出头来四下张望后匆匆让他进了店。

“一会儿有重要的客人来,你就别出门了。”

“在下百沐阳,还未请教……”

“沈河。”

“不知客栈里有没有酒,刚从山里出来想驱驱寒气。”

“稍等。”

“麻烦掌柜了。”

沈河点点头,复又开口,“好好休息,明早我领你下山。”

下山?下什么山?百沐阳刚想问清楚却见沈河已经出屋关上房门了,也没多想卸下书箱就着残烛开始温书,耳边甚是清静,想起刚刚一路进来都没看到跑堂和小二,或许是在休息也或许整家客栈只有沈河一人。

没过多久百沐阳被楼下吵闹声吸引到窗边,夜市不知从何时开始,极其热闹。

年轻人自然是喜欢热闹,但想起沈河的嘱咐,便打定主意翻窗出去。虽说他从小品学兼优但趁先生不在伙着几个发小逃课出去摸鱼也是常事,谁还没个贪玩的时候呢?这已经过了好些年窗户跳得依旧车轻熟路。

书生沿着河边走,河灯照亮整个河面,明晃晃的一片,温暖地往下游延伸,自己家乡逢年过节也有放河灯祈求祝福的习俗,他想讨个彩头,可惜四处看了一圈没看见卖河灯的更没看见放的只能作罢,不知它们是从何处飘来又到何处去。没来得及细想又被眼前一排灯谜吸引,写着谜语的纸条贴在五颜六色的灯笼上在风中微微荡漾,煞是好看,心想果然还是繁华的地方好,区区夜市就抵得上家乡过年才有的阵仗。

谜语没什么意思,大多都是耳熟能详的几句,稍有难度也禁不起琢磨,不过周围的人都没说话,只是聚集在一起呆呆地望着,脸上没有任何可以称得上表情的变化,百沐阳答了几个,他们便笑作一团,随后再次恢复僵硬。

没错,僵硬,无论是走路的方式还是寒暄的语气都像是表演皮影戏让人觉得不大对劲儿。

再说沈河见天色晚了便想多拿些蜡烛给百沐阳,谁知一进门不见人影儿,看见窗户大开,猜到个七八,暗道一声不好冲出门去,找到时这人人正接过小贩手里的馒头往嘴里送,这吃下去可了得?

“百沐阳!”

书生听到有人叫自己随着声音寻去方看见沈河急冲冲向自己跑过来,一脸怒气,吓得连馒头都掉到地上。

“掌柜找我有事?”百沐阳话音未落就被来人拽住衣袖拉到夜色阴影里目光凝重,从河面来的风吹着两人衣物上下翻飞。

沈河面对的是绚烂灯火,百沐阳却只看到他满眼荒凉。

“你当真还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

见对方一脸疑惑,沈河笑着摇摇头并为作解答,只催促他往店里走然后一边偷偷把窗户和房门都锁起来一边心笑道大活人在一群没影子的鬼里多显眼啊,这都没被发现真是走运。

落在河边的馒头早不见踪影,剩下一块白石,在风中微微抖动。

迷蒙间楼下传来一阵阵笑声吵醒了百沐阳,那笑声阴阳怪气的像是有人往自己后背一盆盆灌凉水,打个寒颤就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所幸披上单衣猫在门缝里往外看——

大厅里沈河正对这几个半身高披着蓑衣戴斗笠的人笑着说话,他的手一直抱在胸前样子毕恭毕敬,看来这就是那重要的客人了吧。

为首的那人取下斗笠放在一旁桌子上露出两只黑眼珠滴溜溜挂在毛茸茸的兽脸上,这哪儿是人,分明是一只黄鼠狼!黄皮子转了两圈用极细的声音问:“你看我这样像人吗?”

沈河笑着点点头,随后抬起头瞟了眼二楼,正好对上百沐阳的目光,随即又移开了。

之后百沐阳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床上的,他在被窝里发抖,手心攥湿被角,想起年幼时就听说过黄鼠狼成精这回事。

那时候临村有大户人家成亲,新郎是入赘不过女方家里财大业大倒也颇受人羡慕。宴席摆上两条街,是亲戚不是亲戚都去沾喜庆,说白了就是蹭饭,隔壁刘大妈回来满面红光坐在门口就和百沐阳他妈说什么真是有钱,鱼都比普通人家肥一圈,酱肘子东坡肉几盘几盘招呼,一副巴不得拽下新郎自己儿子顶上的摸样。

按理说天地拜了就该好好过日子了吧,小两口没在一起几天那男人就疯了,多稀奇,捧着个断气的鸡在街上乱跑,家丁拦都拦不住,鸡血从脖子里流了一身,逢人就说;“我娘子是黄皮子变的!”

百沐阳一同窗家里正好有亲戚是那府里账房,从那听来说这家小姐本来挺标致一人不知道生了什么病整天胡言乱语,时而正常时而发疯,一疯起来就跑到鸡圈咬鸡脖子,偷偷请了多少郎中都治不好,索性招个入赘的嫁了,那男人之前也不知道姑娘有病,半夜一摸身边没人就起来找,结果看见媳妇儿正蹲在月光下茹毛饮血吃鸡呢,鸡骨头咬得喳喳响,换谁谁都疯。又说有个道士不请自来,说这是黄皮子要成精变成人渡劫。

当时这事传得沸沸扬扬,听个曲儿都有人议论,刘大妈更是去庙里拜了好几天佛,还不知道从哪儿弄好些符水喝非灌了百沐阳好几口才消停。

正想着门就被推开了,百沐阳缩在墙角看沈河进来点上蜡烛,屋里亮起来,他这才注意到桌椅板凳都有影子,唯独沈河脚下空空的。

“放心,我要有心害你,早就留你在门外等死了。”沈河知道百沐阳的心思,接着说“你知道鬼市吗?”

见书生半张脸藏在被子里,眼神警惕看来是不准备答话,于是自顾自讲开了,“这里算是阴阳两界的交接点,很少有人能进来,我估计是这两天阴气重你误打误撞就进来了,明早太阳自然没事了。”

“你……也是鬼?”

“不算。这客栈是我家一代代往下传的,做牛鬼蛇神生意。半人半鬼吧。”

“怎么能……”

“我祖父是个商人,和你一样稀里糊涂就进来了,当时可没你运气这么好,每个地界都有规矩不能随意走动,这好比白白送一块肉,差点给饿死鬼活剥,他给我讲这事还是小时候,他说当时躲在桥洞下撞死的心都有了,还好遇到了祖母救了他,还开了这客栈。”

“他们现在呢?”

“祖父死了之后,祖母和他一起投了胎。你能在这儿看见的,多是些心有挂念的,迟迟不肯离开,时间一久也都忘记了挂念的是什么,更离不开。”

“你不走?”

“走不了了”

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再说话,沈河缓慢地往茶杯里注水,水流细线一般铺满杯沿,轻轻举到嘴边没有一滴洒出来,他目光透过窗子缝隙看向远方,陷入回忆里了——

说起沈河也是苦命之人,自有记忆起就没见过父母。即是从未见过,倒不影响什么,父母在他所生活的世界里就是可有可无的角色,只是提起来嘴里有些苦涩。

鬼市白日短,祖父便在店里教沈河下棋,祖母在旁边暖茶时偶尔说些来往鬼魂的旧故事,讲他们初到时如何悲伤,惶恐不知归处,又是如何麻木成为集市中的一员。等到了晚上,就撒开了玩,到处捉弄一票牛鬼蛇神,气得人家找上门来,祖父便用铜烟杆追着他满屋子跑,一度让周围众人头疼不已,连妖怪都躲得远远的,害怕等睡着头发又被这臭小子打上难解的结。

再大一些,沈河对这些小屁孩儿的把戏逐渐厌烦,仗着长相不差,常常和淘气鬼背着祖父祖母下山转悠。

夜市热闹,人影绰绰交叠在一起,便就分不清人和鬼了。

遇到小英是在一个仲夏夜,沈河玩累了正往山上走,隐约听到求救声和着风声传来,循着声源寻去便瞧见有个七、八岁小女孩坐在地上哭,泥巴、草渍糊了一身。

“丫头,你哭什么?”沈河蹲下来问她。

“摔了,回不去家。”小女孩脸上还挂着泪,脏兮兮又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你朋友呢?”

“我家里穷,没有朋友。”

祖母早就交代过到阳间玩玩就罢了,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千万不可管闲事,不过把这小孩留在这荒郊野外现下是没什么动静,等到夜深山鬼妖怪出来活动时就只有当开胃菜的份儿。

“你叫什么,知道家在哪儿不?”

“小英,家在镇东河边。”

“行吧,我送你回去,以后别在野林子里瞎玩。”沈河把她从地上拽起来扶着走了两步十分费劲儿。女孩是真脏,看来之前是折腾了好一会都没爬起来,沈河袖口全是泥巴手印,心一横便把人背在背上送回去了。

回到客栈果不其然被祖母指着衣服一阵念叨,消停了两天,这事儿就算翻篇了,等沈河再下山想吃豆腐脑儿时便看见小英坐在村口低着头玩手指。

“丫头,你在这儿干嘛呢?”

沈河突然出声吓了她一跳,抬眼看到正是前几日背自己回家的人又笑开,举着竹篮子递给他。

“你这几天都在这儿等我?”

“对啊,我在镇里转了好多圈都没见你,就看看能不能在这遇到。你住在哪儿?”

沈河不知道怎么回答,连忙解开竹篮子的包袱问里面的糕点是什么做的。

“荷花,我亲手做的,尝尝吧。”

他放了一小块在嘴里,太甜,实话讲比起祖母的手艺差远了,但看着小英一脸期待也不忍心再说刻薄话。

“你家在哪?以后我常来找你玩吧?”

“在山上,你找我的时候就喊我的名字,我就知道了,我叫沈——河——”

所幸小英从没多问什么,也没怀疑过什么人会住在深山里。活人总是比死人有意思的。沈河假托白天要在家读书,小英就每天黄昏在山林里叫他的名字,不一会沈河就从灌木里蹿出来了,两人就一直呆到市集灯灭才回家。

到了三月,万物吐故纳新,沈河在家等着小英找自己去看桃花,说母亲做了桃花饼,隔几米都能闻到香,但是她没有来。

次日,他耐不住便下山去找她,才知道是生了病,医师说这病起得急,像堆积了好久终于爆发出来。小英脸色苍白躺在床上看见窗外的沈河,抬手似与他隔空相握,笑了笑,轻轻说,等我好了再来找你。

这一等就再没音讯。

一日有山鬼成群结队到客栈喝酒,一个个青面獠牙浑身腥臭,沈河捂着鼻子在旁边倒酒,喧闹声要把屋顶掀翻。

“昨儿我出山得早,本想回去睡回笼觉,谁知在山腰上遇到个小姑娘,细皮嫩肉的挎个篮子蹦蹦跳跳往林子里走,身上一股子阴沉之气看来是活不久了,这还上山明显是找死。”

“所以你就帮了她一把?”另一个山鬼哈哈大笑。

“那可不是,好久没尝过活人味儿了!我偷偷跟上去一口咬住她脖子,连反抗机会都没给她,许是太虚弱,连叫声都发不出来是能压着嗓子断断续续喊婶婶,你们说好不好笑……”

山鬼没说完,沈河手中的瓷壶“啪”一下砸在地上,酒水溅出来浸湿鞋面,恍惚间感觉到身边有手在推搡着自己,声音欢聚在头顶盘旋。像突然来的灵犀,眼前出现小英在尖牙下被开肠破肚的景象,她正费力地向自己求救,手在空中空抓什么却始终没有救命稻草,最终垂在地上变成一团碎肉……

“哇”一声他吐了出来。

俩人再见面时是在鬼市。鬼差押着新鬼魂去投胎在客栈歇脚,小英便夹在人群中,没了精气神,憔悴不少。

沈河上前和她打招呼,还没开口就泣不成声,他知道是因为自己身上的阴气冲煞着她才会这样,但他就是忍不住一再和她见面。

“我早就知道了呀,这不怪你。”小英扯着袖口帮他把眼泪擦去,幽幽开口,身体僵硬和其他鬼如出一辙,身后跟着两个面色惨白的侍从,脸上的腮红却格外扎眼,说不出的诡异,是阳间扎成纸人送来的,“晚上有月光啊。”

百沐阳下床接过一杯茶,和自己往日喝的并没有不同,对方表面虽不动声色,眼眸里露出的凄凉之情却是真真切切。

他想安慰几句,可惜困倦袭来,满脑子不断蹦出画面——家乡的山水,穿鲜红嫁衣踏在满是鞭炮碎片的街道上的新娘,满身血的疯子背上趴着黄皮子,纸人一样的鬼和载满思念的河灯,白衣掌柜和他住满牛鬼蛇神的客栈。

所有都像梦。天空灰蒙蒙的,分不清是什么时辰,他睡了过去。

沈河将茶递给百沐阳时触碰到对方指尖,虽然只有一瞬,但他还是捕捉到了凡人特有的温度,即使时隔多年这温度还能令他准确无误想起小英。

直到现在他还不知道当初总和她呆在一起是因为友情还是喜欢,临死前他也没明白为书生拼命是孤独还是赎罪。

大抵,这二者并无几分差别罢。

【3】

书生再睁眼时四下若明若暗,东方一抹红霞若有似无的挂在天上。

沈河撑着一把伞走在前面,每每穿过树丛露水就滴滴答答落在伞面上。

百沐阳问他,“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不知掌柜有何难处是在下帮得上忙的。”

“无妨。”突然想起什么又添一句,“只是不能陪你喝酒了。”

话音落下,鬼市和沈河都消失不见。

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这理儿放在哪儿都一样。

百沐阳拿下探花在朝为官,初出茅庐啥经验没有,只有跟在一帮老臣面前点头的份,所幸人长得仪表堂堂被个王爷看上准备提携提携好当女婿顺便稳固地位,因为这个后盾官路顺畅许多不假,还能白捡一人人羡慕的好妻子这等好事不是谁都能碰上的。凡事都讲究个站队,朝堂更是如此,孤身与文武百官较量想不死都难,党同伐异也先从弱者下手不是?

与百沐阳一起高中的榜眼就是例子。

那人上了岁数,做事却一副年轻气盛摸样,什么都不爱整天躲在屋子里写折子,百沐阳以为他是因为前头两位年龄较小心理不平衡故如此拼命希望受到重用,便常去找他闲聊,毕竟文人满腔治国平天下的心思可以理解,谁知这老头儿不但不领情还打算向皇帝参自己一结党营私的罪名,最后还是王爷派人把事压了下来。

探花郎的结局可想而知——没过多久踩进阴谋圈里被贬出京,临走铁骨铮铮谁都不让送,百沐阳和状元念及旧情也只能站在城门上眼看那马车渐行渐远,彼此相顾无言。

后来听说他在路上害场大病,没多久就死了。

这事给百沐阳打击不小,虽说算经历过生死,骨子却还是个文弱书生。

这趟水既浑且深不踩也罢,去远离京城的艾城当小县令是他自己的主意。

在早朝上提出后,任凭王爷气得快背过气儿也抵不过君无戏言。第二天处理完闲事就伴着漫天大雪起程,一刻没耽误。

京城的繁华尽数抛在脑后,不敢去看城墙上那人送别的身影,在风雪中孑然独立,再停下来已是万物吐新,空气中柳絮纷飞,远远可见田地里成片的艾草随风浮动。

转眼五十年,百沐阳有妻有子,小小艾城治理得井井有条,也算圆满,只每逢鬼节之初,也不烧香也不拜佛,只携一壶好酒后院独饮,旁人劝不住只好由着他性子来。

人老了总有一些执念,那青衣白衫的掌柜,烟火霓虹的街道重临于眼前,昭示他已命不久矣,听说人死后会把自己去过的地方再走一遍,说不定回到鬼市时两人就能好好喝上一杯。

可惜终其一生,两人再没见过面。等到死了还要沿着旧路循来就为了当年君子一言。

百沐阳说完喟叹一声,散了精气神,骨架塌成位老者与我道别,身影茕茕孑立刚消失在迷雾中,一众妖怪就敲锣打鼓来了。

【4】

听他说完,我想了起来。曾经是有这么一位笑不进眼里的面瘫来求过我,说只认识我这么一位道士,求我保一位书生下山。

我问他原因,他摇了摇头,吐出两字:还愿。

临走留下客栈钥匙,当做报答。

客栈越发热闹,我将百沐阳打碎的茶杯打扫干净,馄饨还冒着热气,方才的人已寻不见一丝痕迹。

“沈河我倒是有点印象,据说是为了保护个凡人被妖怪吃了。你想想鬼门大开,一个凡人闯到这地界来了怎么可能不被注意到,为首的便是成精的黄皮子。”狐狸听了我的故事道,它喝一口酒,嘴角上翘露出狡黠的笑容。

“听说是以一顶十、以一敌百的阵仗,好多妖魔鬼怪都去看了热闹。”

“厉害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被吃得毛都不剩。”

“是了是了,孤军奋战难,放任天下皆准。”

我能想象,沈河死到临头的情景,无非是一篷白袍血染尽仍不回头的样子,作如是观,不能说傻,不能叫痴,只说以命换命,真有意思。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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