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是地动山摇,此时的风,若不给它安个“樯倾楫摧”的修饰词,倒显不出它们的气势。
改则新春二月,此刻风的仗势堪可比拟卷走杜甫屋上三重茅的八月高风。
我真怕哐当响的窗户,下一秒碎成千千万万琉璃。不过呢,目测距离,应该砸不着将被子裹成茧的我。
撇去音效,就看着窗户外透进来的阳光,是十分的恬静。像已经老去的旧时光,踩在记忆力的秋千上,慢慢地摇晃。
曾有人批评过我“你一天倒是会享受呀!”我确实是个享乐主义。
我的享乐主义是从诗三百走出来的,用货币交换的,才叫没情趣。
人间的三四月,惊蛰唤醒了大地的颜色。是时,草长莺飞,杨柳如烟。
我们家的老房子普遍是红墙乌瓦,四周是斜飞的檐脚。小的时候家人不会让小孩干很多的活,这让我有很多的时间用来睡觉。
干巴巴地睡是最没意思的,若是春困秋乏的时候,你枕着屋外纷飞的碎雨缓缓睡去,听着从檐角滑落到地面,嘀嗒有序的雨声。就能够想象,水花从水洼中心往四周迸溅的灵动模样。
红墙洇湿成深红色,掉色的乌瓦光亮滋润,燕子斜飞穿过密密麻麻的雨幕,最后落在某家的屋梁上,抖落身上的雨意。
下半年是没有雷声的,上半年才能遇上。就这雷雨,盖上薄薄的毯子,阖上一本书放好书签,揉揉酸疼的眼睛,拉下一盏灯。就这样,沉沉地睡去。
未掩严实的窗帘,雷电瞬间照亮熟睡的侧脸,任屋外如何风雨潇潇,我内心却十分安宁。醒来,外面已是十分宁静,有种岁月静好的幸福感。黄昏放晴,晚霞红橙交替,空气湿漉漉的,参杂着青草百花味。
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凉浸浸的水汽扑在脸上,手臂做展翅张开,伸伸懒腰,顿时神清气爽,生命是多么的有意思,人间是多么的值得。
我很早就萌生一个想法。要有清平乐式的家:“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
这无疑又是19世纪一位伟大的空想社会主义家欧文手下的“新和谐公社”。
我曾在学生宿舍里听过雨声,我也曾在水泥森林里听过雨声,我都能从中找到共鸣,我也能得到精神上的安宁与满足。
但是小时候的那种馨甜感,似乎成了遥不可及。可以折一支新竹,摘去苞节别上娇嫩鲜艳的刺花,作为花艺放在老师的讲桌上。
来了,就睡吧放学就跟小伙伴,跑到紫云英最茂盛的田里打滚。取一节它的粗管子,钻个小孔。再把紫云英从根部撇断穿到小孔里,花眼镜戴在耳朵上。草汁沾在衣服上是很难洗净的,田里人种紫云英用来耕耘肥田。
这种遥不可及的感觉,如果非要拿出来细究,就好比凝妆上翠楼的少妇,忽见陌头的杨柳色,升起悔教夫婿觅封侯的孤独感。
这种孤独感我不知道是否源于长大,还是源于环境变化,难道只有我一个人强说愁?知来者可追,却不舍往之不谏,落得个惆怅而独悲。
有个人每回喝醉,每回指着我说:“你就是个小女生。”他的意思是说我什么都不懂,我确实是什么都不想懂。
我真希望他说的是真的。小到祖母家门前的河流没有破坏过,每年的秋天我跟着大人下水捕鱼捞虾。
我可以爬上老枯的柿子树敲柿子,若是一阵风经过,我又胆小怕坠下去。
为第二天能得到老师的欣赏,绞尽脑汁想出新鲜的造句“小妹妹的脸蛋红得像苹果”已经满足不了我的创造力。
到后面,一切都变了。我经历的四季不似以前的四季那么明朗。
以前桃花的花期很长,果子青涩的时间也很长。现在是夏天很长,冬天日无期。这两个季节变得极端,将春秋挤得不见了踪影。
改则的风真不懂礼貌,在我窗前拍打了一早上,然而我并不想理会。
三四月份,届时江南多烟雨,楼台亦锁迷雾中。那时我面朝南,身后是狂风卷起的满天黄沙,身前会是一川的烟草和满城的风絮。届时,杏花当巷叫卖,谁能与我戏分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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