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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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人生的全部意义就是俯首甘为儒子牛。

2017年10月15日 星期日 晴

1.

周日，儿子段朋和儿媳明丹带着俩孩子去逛公园了，我有了难得的空闲。

段朋和明丹结婚7年了，段朋是高中老师，明丹是医院的主治医生。儿子的工作相对规律些，但也是早出晚归。明丹的工作时间更是没个准。唉，这不，生了大孙子段帅后，我正好从事业单位退休，就自动请缨前来帮他们带孩子。

我和段朋爸爸同岁。回想自段朋爸爸40岁那年因车祸去世，我在人生路上又熬了20年了。要不是有一双儿女要拉扯，我真活着真没什么劲。我自己拉扯着女儿段敏和段朋成人，看着段敏有了自己稳定的事业，看着段朋有了稳定的工作，明丹又是个识大体的儿媳妇，所以，虽然带孙子累点，我也能承受得了。

看，又想多了。别想了，趁四口人外出玩的空，我赶紧收拾一下卫生，等会儿还得准备饭菜他们好回来吃，今天周日，女儿一家也要回来吃饭呢。

女儿回来得比较早，我正在厨房炖排骨。女儿说：“妈，不用做那么多了，今天中午有个喜宴，我们一家三口都得去。”

我说：“不早说，你看我准备了这么多菜。”

女儿说：“不要紧，你们可以放冰箱里慢慢吃。”

我说：“要不，等我做好排骨你带点儿回去给大圣晚上吃？他最喜欢吃我做得排骨了。”大圣是段敏的丈夫，我的女婿。

女儿说：“不用了，妈。我不愿意从您这儿带东西，别让明丹看见了不高兴。”

我说：“那有什么不高兴的？菜是我买的，饭也是我做的。再说，她也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

“是。可是，我上次见她，她不太愿意跟我说话。段朋也是，爱搭不理的，俩人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女儿倚在门边，一边看着我做菜，一边跟我说着。

她这一说，我突然也意识到，这几天，确实儿子和儿媳俩人不太像以前，以前俩人进家总是有说有笑的，可这些天，俩人之间，不知发生了什么，确实不太爱说话了。

我不禁担心起来：“都说是婚姻有七年之痒，可别出啥事呀，否则，这俩孩子可怎么办呀？这一个才5岁，一个才3岁呀。”

女儿安慰我：“妈，别多想了，或许根本没什么事。有事你儿子还能不告诉你？朋朋打小就懂事。”

女儿说完，要走。“妈，我走了，今天30号，这月最后一天，我得去银行办笔业务，然后去喝喜酒。”

“30号了？坏了，坏了。”

“怎么了，妈？”女儿问。

“我这月忘记去存钱了。你看今天上午又没空出去，要不这样吧，你替我存帅帅和军军的教育基金吧。还是存两张单子，每个单子上加500元。”

女儿说：“妈，我看你就是不嫌费事，我早说，你把钱攒着，到时给俩孩子一个整数还不行？或者直接给明丹钱，让她存也行啊。”

我说：“你懂什么？这样存，一是我每个月去银行跑一趟，我觉得有事干，二是能体现出我的良苦用心啊。”

我从我的“小金库”里找出两张单子，段帅的那张，每个月累积到2500元了。段军那张，才累积到每月1500元。嘿嘿，谁让军军晚出生呢。反正我是想，让俩孩子一出生就有奶奶给存下的教育基金了。

刚走出卧室，听到开门声，原来，段朋一家四口回来了。帅帅和军军一回来，家里马上热闹起来了。

我把1000元钱、两张单子和身份证递给女儿，对她说：“拿着吧，不用急着送回来。”

女儿答应了一声。“好。那我走了。明丹、朋朋，我走了。帅帅、军军，姑姑走了，姑姑给你们存钱去。”

明丹今天不知为何，态度有些不友好，“姐，别说好听的了。你给他俩存啥钱？用不着。各人有个小算盘，就是不知往哪拨拉呢。”

女儿一看不对劲，“不是，是咱妈……”

我朝女儿使了个眼色，说：“快走吧，大圣还等你一起去喝喜酒不是？”

2

明丹今天真不知怎么回事，进了自己屋，一直到我摆好了饭菜，她也没有出门。段朋也是，去了趟洗手间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句话也不说。

我让帅帅和军军进厨房，给他俩一人一块做好的肋排吃着，俩孩子咂巴着嘴说：“奶奶，真好吃。”

我小声说：“好吃就好，奶奶每个周末都给你们做着吃。帅帅，爸爸和妈妈今天怎么都不高兴呢？你俩惹他们生气了？”

帅帅急忙摆手，“奶奶，没有，没有。妈妈说，爸爸的钱不知给哪个狐狸精花了。爸爸也说妈妈不知把钱弄哪儿去了。”

真？假？朋朋是我的儿子，他的品行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狐狸精？没看到什么蛛丝马迹呀。不行！我得问问他。明丹的钱也出问题了？也不能吧？这孩子，自从我来给他们看孩子，我一直负责日常生活。平时的人情往来，他们俩自己出。明丹自己平时都舍不得买件贵一点儿的衣服，她能舍得给别人花钱？也讲不通。可是，我当婆婆的，也没法问呀。再说，两口子闹矛盾，我一向的原则是不参与，要是挑明了的事，我自然先是向着明丹的。这可怎么办呢？唉，还是先吃完饭再说。

我轻敲了敲明丹的门，“丹丹，吃饭吧？”

里面轻“嗯”了一声，但没听到动静。

我轻轻推开门进去，看到明丹躺在床上蒙着头，“怎么了，累了？”我问道。

明丹把被子掀开，坐起来。“妈，没有。就是心里有点不太舒服。”

“可以说给妈听听？”

“妈……”明丹刚一说话，却落下泪来。

“妈，段朋他，他在外面有人了。”

我虽然听帅帅说了大概，但听到明丹这样说，我还是吃了一惊：“啥？他敢！你怎么知道的？”

“就是……他的钱，算不着账了。每个月都少一些。妈，你看，家里开支是您出，人情往来我俩都通气，可这些钱没通气，又不见了钱，这事怎么解释？”

我脑子里乱了。朋朋，真的是这样吗？“丹丹，先吃饭，等会儿我问问他。”

明丹拉住了我衣服一下，“妈……你先别问，我再观察一下再说。别闹得都不愉快。咱这个家，经不起折腾，您说是吧，妈？”

“好孩子，你说得对。那不先不管他，看看再说。”

段朋看到我和丹丹出来吃饭了，他也慢腾腾地来到餐厅吃饭，看得出，他吃得一点儿胃口也没有。唉，这孩子，果真有心事了。我得抽空问问他。

午饭后，明丹要带孩子午休，我让朋朋帮我洗碗。“朋朋，帮我洗一下碗，我这几天手腕疼。”

明丹听了，马上说：“妈，我来洗，您手腕怎么了？用不用我明天带您去医院看一下？”

“不用，就是上午做排骨时，好像闪了一下，没事。你领孩子睡去了。”我赶紧把她支开。

我把厨房通客厅的门闭上，朋朋在洗碗，我悄声问他：“朋朋，今天不开心？”

朋朋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妈……”一说这话，这三十多岁的大男人竟然掉泪了。

“怎么了？”我不觉心疼起来，我的儿子呀，自从他12岁那年失去了爸爸，姐弟俩跟着我吃了不少苦，但是，他从来不曾在我跟前流过泪呀。

“妈，没事。跟明丹闹误会了。她怀疑我把钱花在了不正当的地方了。”他心情看似平静下来。“妈，我是您的儿子您知道，我不抽烟，不喝酒，也不结交不三不四的朋友，我赚的钱清白，我花的钱也清白。”

“好儿子，我信你。那到底怎么回事？”我着急地问。

“我班有几个家庭情况特别贫困的孩子，我每个月都以学校的名义资助给他们了，其实学校只是每年给点补助。上个月，有个女生的爸爸重病住院，家里没钱，那个没妈的孩子哭得好可怜。我就多拿了一些帮他爸爸交住院费。妈，您知道吗？当时，我一下子就看到了当年的我，当年，爸爸出车祸走了，您病倒，我和我姐哭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呀妈。”

“孩子，你做得对。”我说。

“我怕她不同意，现在咱家也不是有好多钱，两个孩子教育，还有房子等好多事都要用钱。”朋朋为难地说。

“那我跟她说。”我认为丹丹一直很信任我。

“别，妈，先不要说了。我不想我帮助学生的事，让更多的人知道，要是保不了密，那些孩子就会知道他们得的那些钱，都是我自己一人出的，就不会坦然接受了。”朋朋请求我。

“哦，这样啊。那这事，可怎么办呢？”我一时也想不出解决的办法了。

“等几天再说吧，我会自己想办法解决的。”其实我看得出，朋朋并没想到什么好办法解决。

3

周日晚上，明丹值夜班。周一早上，我刚要准备做早饭，没想到，明丹买回来油条和豆浆了。

明丹一进门就叫：“大朋，我买了你喜欢吃的油条和豆浆，快来吃吧。”听起来，很高兴嘛。什么情况？昨天还阴着天，今天阴转晴了。

“妈，今早上不用做饭了，一起来吃吧。”明丹又朝我说道。

“丹丹，今天下班早。”我说。

“妈，今天我下一班的同事去得早，我就早回来了。”明丹笑着说。

“大朋，我昨天晚上查房，碰到你班一个叫树敏的学生。”明丹对大朋说。

“是吗？她爸好些了？”大朋明明知道一些情况。

“挺好的，再过两天就要出院了。”

“树敏是好孩子，学习特别用功，只是生在那样的家庭，苦了他们父女俩了。”大朋感慨地说。

“是呀，人生哪能尽如人意，她是你的学生，在尽可能的情况下，你多帮帮她吧。我懂得农村孩子上学的苦。”明丹说。

“好，好，我尽力而为，可有时也无能为力呀。”大朋很感动。

“还有我呢，不用什么事都瞒着我，只要你做的事是对的，我都会支持你。”明丹坚定地看着大朋。

大朋什么也没说，只是开心地轻轻地抚了一下明丹的头。

我看得云里雾里，这是啥情况呀？

4

我心里堵得慌，头晕得厉害。我想休息一下子或许会好些，可躺了一会儿症状总不缓解。幸亏今天明丹休白班。可明丹刚刚睡宁，叫醒她？唉……

好难受，感觉自己在天上飘一般。全身怎么感觉膨胀起来了？不行，得挣扎着起来。可怎么也起不来。还是给明丹打个电话吧。“明丹……”

明丹听到电话来到我屋，“妈，怎么了？打电话做啥？”

“我……喘不动气，特别难受……”我有气无力地说。

“妈，别着急，咱们去医院。我叫段朋开车回来。”

好吧，好吧，就这样吧，难道我的命就这样到头了？怎么从来没有过这种感受呢？不行，得安排一下，再去医院。

“丹，把我衣橱里顶上那个方盒子拿出来。”我无力地说。

“妈，先去医院，拿方盒子干啥？”

“拿吧。”我虽说话无力，但态度坚决。

“丹丹，这里面的每一个红包，我都标注了详细说明，标‘一’的卡，留着你们买房子用。这个标‘二’的卡，是两个孩子的教育基金。这个标‘三’的卡，是平时生活开支用的，里面有剩余的，过年时，你们好置办年货……”说了这些话，我已上气不接下气。

此时，朋朋回来了，着急地问：“妈，您怎么了？别吓唬我呀，您不是一直身体挺好的吗？”

明丹着急地说：“先别说了，背咱妈下楼。这些卡，妈，我先给你送回原来的地方啊。”

到了医院，医生检查后怀疑脑部供血不足，要住院进一步检查。

我要住院这事，把朋朋吓了一跳，这些年，我就是个劳碌命，这些年为了孩子为了家奔忙，很少生病。

明丹表现得特别积极，一会儿联系医生，一会儿安排病房。我今天顺从地听她安排着一切。可是，我心里却不是滋味，你看，人老了老了吧，就非得牵扯儿女了，一生病住院，又要人陪床，又要花钱受罪的。我有点儿后悔自己没买点儿住院安心保险了。可以前总觉得自己身体还好，不会生什么病。

明丹让朋朋先回学校安排一下，在病房门外，俩人嘀咕了好一阵子。是不是为我花钱犯愁了？等会儿我跟明丹说，让她回家从我小金库里拿出点现金来先用着。

明丹又回到了病房。“妈，我给我姐打个电话，让她过来陪你说会儿话？”

我点点头。刚想跟她说让她回家取钱，却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我听到明丹趴在我耳朵边轻唤了我一声：“妈，睡着了？”我没吱声，她轻轻地替我掖了掖被子，帮我把额头上的短发往上拢了拢。

睡梦里，我看到儿子一家四口和女儿一家三口坐在一个大草地上，草地上开满了五颜六色的小花。每个人都欢快地笑着，每个人身上都洒满了阳光……

等我醒来的时候，明丹和段敏俩人正推让着什么。

“姐，真不用。我们有钱。”

“咱妈生病，我应出力的嘛，她也是我妈不是？”

说完这话，姐妹俩看到我睡醒了，相互看了一眼，俩人扑哧一声笑了。

病房里，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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