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心甘情愿地安静下来了。不是小时候被吓“闭嘴”之后,不情愿地咬住嘴巴的沉默——即使不说了,也要继续在肚子里兴起更多腹诽的。
是真的心底荡荡,野阔大江流,无可说之事,无可叹之心,无可诉之人。
这些年,习惯了一个人独行,往年的同学和朋友亦是渐行渐远,只留下一两个知心的,也都是个性内敛、喜欢沉默的。彼此的心事不言自明,无须多说。
佛家:不可说;道家:三缄其口;儒家:沉默是金。
沉默是金,小时候,说起此类成语,总是要装作一脸高深莫测状,显示自己超越同龄人的成熟稳重。
现在才知道,这四个字才是金子啊,沉默的重量,活久了才清晰。
秋天一眨眼就到了,好像才刚刚感受到夏天的热,裙子都没有穿过瘾呢,风就收起了暑气,不粘了,不腻了,如同一个少年人乍然成熟,挺拔着一派疏朗风骨,可是那内里少年的热,还在悄悄地雀跃着呢。
枫叶着急忙慌地红了。
站在山上,四顾皆是大片的红,火一样野,在风和阳光的通力合作下,翻涌变换着不同色号的红,为难了一大批的画手。
明明是喜庆的颜色,为何却在诗词中,总是和“霜”、“愁”之类的字结伴出现?许是天冷了,人心也易冷,所以更容易思念?还是因为秋天来了,冬天就近了,不可避免地想到过年?有人过年很开心,有人过年如过关。
或者,秋天就是一个适合思念的季节。
喜庆的颜色,在阳光下烧出一派飒飒的美。美吗?也是熬出来的。枫叶经霜红更好,霜的寒凉没有打落它,反而挑染出更火热的红。烧吧,烧吧,在冬天来临之前。
我认识一个少年。
如枫。青葱稚嫩过,风霜刀剑过,而今风停雨歇后,他依然落落风骨,站成了一副疏阔大气的画。以前,他是青绿山水,而今,他是国画淡彩,表面云淡风轻,内里枫叶满山。
只有历经沉浮世事的人才看得懂,个中多少煎熬。可他依然笑若暖阳。
放下了,沉默着。淡然中有清气泠泠亦有傲骨铮铮,让人心酸、心疼,但也会跟着他一起笑。一颗琉璃心,原是千锤百炼而来。
以前,我但凡受到了委屈,是必定要喊出来的。后来呢,受到的委屈也不少。
曾经被所谓的朋友设计过,喊破了嗓子也无人听。
后来,我开始沉默,日积月累太多的失望,封住了我通往外界的路。几年后,很多人来找我致歉。我一笑置之。原谅了。可是,也不想再见了。
再后来,是怎么和解的呢?我忘记了。
我忘了一切。
但是我心甘情愿地闭嘴了。愈发安静的日子里,跟天地光阴、跟自己对话。
今日阳光正好。微风正好,天地俱静。很适合怀念。
少年时期的人和事,和光影一起在眼前走马。错过的人,不留恋了,即使,我还清晰地记得他的脸庞,记得他的微笑。
伤害过的,也不记恨了。其实,已经不能完全想起当年的种种是非纠葛。都过去了。
我一遍一遍回想所有人的笑脸。
还能想起当时的欢声笑语,隔着数不清的光阴,斑驳的老电影一样,夹杂着细碎的雪花,看一场疏离的热闹。
过去的光阴,都变得黄了、脆了,野渡舟自横,安静得能听到心里的风声。
也没有打电话找她们叙旧的心思。一个人这样安安静静地怀想,就挺好。这本来就是我自己的故事。
删繁就简了,风也来去无阻了。透过秋天暖阳的风,有一种内敛、沉静的“格”,秋水长天,风儿唱着听不懂的歌,我跟它一起,慢慢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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