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丹心入画图》
第十六章 奇策围城4
薛士桢离去数日，松江府兵马齐集。
荀予佑整饬三军，慷慨陈词，即日出兵。他不放心将云宜一人留在苏城，临行问云宜是否愿意随军。
薛士桢出使蒙古，云宜自不想独留侯府。回云庐吧，一个人又难免胡思乱想。倒不如索性跟着荀予佑，且看他会有什么新花样。
军中不宜女子随行，荀予佑便让云宜着男装做一中军侍童。云宜虽不情愿，但想跋山涉水女儿装束确实不便，身在中军也可时时监察荀予佑的举动，遂依言而行。
荀予佑率军出苏州城，经吴江入浙江，过吴兴、泗安，进入安徽地界，如此正好避开沿江而下的赣王叛军。
大军行来，沿途便见为了躲避战乱的百姓拖家携口，惶惶逃散，号呼转徙，饥渴顿踣。又见田舍荒芜，炊烟不起，更有贫病冻馁者终为路边饿殍。目之所及，不忍视睹。
荀予佑观之伤心，却也无暇顾及，率众急行军经广德、宁城、旌德至黟县。急行多日，人困马乏，荀予佑下令大军驻扎，留宿一晚。
云宜跳下车来，只觉头晕眼花。
虽然荀予佑将她安置在存放粮食兵器的马车里，但饶是如此，这一路车马辚辚，也颠得她浑身散架。
云宜定了定神，环顾四周。只见高山叠翠，清溪潺潺，原来是一阔大山谷。谷中有碧水浅滩，彩石纷呈，水中游鱼历历可数。早春寒冷，但午后的暖阳照在水面，微风徐徐，粼粼泛起金芒。
云宜走到水边，望着那一色澄澈青绿色的湖水心头舒畅。她探手于泠泠清水，掬了一捧敷洒在脸上，顿觉精神振奋，萎靡尽扫。她擦干了脸上的水，坐在一块山石上，看日头渐渐西沉。
伙夫营就地取材，捞鱼煮汤，很快做好了饭菜。将士们终于安安稳稳吃了一顿美味的晚餐，疲惫地早早进入梦乡。
月亮升起来的时候，山谷里已寂然无声，只有几处点燃的篝火偶尔发出噼啪的响声。
云宜吃饱喝足，愈是精神大长，一个人在谷中溜达。
她抬头仰观四围山色，在皎皎月色下朦胧高远，静谧幽深。这里地处黄山山脉南北两坡，景色极是秀丽。黄山原名黟山，离黟县本是不远。云宜想若不是战乱行军，既到此处，怎可不登临名山以观气象。
她闭目伫立，任山间冷风拂面而来。一时清澈澄明，浑然无我，好似天人合一。她想世间万物若都能如此祥和相融该是多好，可脑中却偏偏浮出连日所见伤心破乱的景象。猛然睁眼，却见荀予佑不声不响堪堪站在面前。
云宜吓得跳开一步，半嗔道：“三更半夜，你这般无声无息的，是想吓死人啊！”
荀予佑微微一笑，“是云姑娘凝神冥想毫不察觉罢了。”
云宜以手抚胸，平复些情绪，白他一眼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难道云姑娘来得，我便来不得？中军麾下来的，主帅便来不得？”荀予佑故意打量她一眼，反诘说。
云宜如今中军侍童打扮，见了荀予佑原该行礼，质问主帅行踪更是不敬。她环顾四周，见并无旁人，抢白道：“这山谷大得很，你何处不能去？”
“可我偏偏喜欢这里。”
“你若喜欢，我走便是。”
云宜言罢转身，荀予佑忙道：“云姑娘请留步……”
“留步做什么？”云宜嘴上嘟囔，却还是停了脚步。
荀予佑复走近她些，说：“你一人在山间行走不甚安全，不如我陪你。”
云宜冷哼，“漫山遍野都是我们的人，哪里不安全了？”
荀予佑干咳一声，“倒不是说会有何歹人，怕只怕那些夜间出来觅食的野兽，春寒料峭，找食不易，况且它们又在山间饿了一个冬天……”
荀予佑故意说得绘声绘色，云宜只觉毛骨悚然，不禁道：“你，你爱在哪儿在哪儿，我也管不着。”
荀予佑轻笑出声，云宜听来只觉是讥笑自己，对着他没甚好气地说：“连日鞍马劳顿，你竟不困？”
荀予佑望着她道：“良夜迢迢，不如和云姑娘闲聊一会儿。”
许是荀予佑那野兽之说起了作用，云宜虽是撇嘴，却依旧跟着他爬上一块高石。那山石表面平滑硕大，可坐立数十人。荀予佑捡了一把枯枝燃起火来，两人稳稳当当，并肩坐在石上。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