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的夏天总是流逝的飞快,记忆里能留下的只有西瓜,冰镇饮料还有DVD机和散落在一旁的碟片
租碟店里摇着头的电风扇吱吱作响,昏黄的钨丝灯光下,选片的紧张感让你的鼻头沁出了汗,在面前的碟片墙像是一座瑰丽的宝石山
你把选好的碟片放在袋子里和老板说,就这些了
老板笑着告诉你过几天有新片到,要记得常来
这是一个什么都能共享的年代,共享单车,共享健身房,共享图书还有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共享女友,按照这个思路走下去,我是不是该发起一个共享地球的项目?
项目肯定火,先投我五个亿现在大火的共享经济早已出现在十几年前村口的租碟店里,你有钱我有货,咱俩互通有无一下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手递手的那一刻,共享经济之光沐浴在我和店老板的身上,把碟片用黑色的塑料袋包好藏进书包的夹层里,等爸妈不在家的时候再偷偷拿出来慢慢欣赏
10块钱押金,花1块钱就可以看一张碟,如果是常客还可以办一张会员卡;在电脑手机还没有这么普及的年代,约上三五好友,租上一套碟片,就可以度过一个刀光剑影的暑假
不知道看了几遍的《僵尸先生》在这一个个不太漫长的夜晚,我们认识了“世界上最让人有安全感”的男主角林正英,我们会把头埋在倒满水的脸盆里练习闭起神功,为了能在僵尸出现的时候可以活得久一点
租碟店旁边总是没人的性保健店租碟店一直和年少时的春梦保持着暧昧不清的关系
在租碟店的旁边总会有一家招牌上挂着性保健招牌的店铺,路过的时候总会不经意地往里面瞟几眼,无处释放过量荷尔蒙的初中生们决定去租碟店店碰碰运气,来者不拒的老板看我们这么多人以为是来了大生意,自然是笑脸相迎,在我们表示要看点有颜色的片子时,老板挥手示意,把我们带上了二楼
打开了角落的一个半人高的纸箱,从里面蔓延出的淫靡气息熏得我们不好意思睁开眼睛,为了把每一分钱都用在刀刃上,我们推选了一个阅片无数的同学作为代表去和老板交涉,数分钟的拉锯战后,我们成功地租下了一版最新的日货,相约好周五的晚上一起观摩学习
等到周五迫不及待地把光盘放到VCD机上,等待子弹上膛,面红耳赤的我们看着电视里放出的《花仙子》主题曲后相顾无言
“妈的。”
每次听到《花仙子》主题曲心头都一震选到一部好片全凭运气,你只能凭借碟片封面提供的一点点信息迅速提炼出这部电影的主要剧情,然后在脑子中作出值或不值的判断。不过就是租碟这种赌博式的气质让人沉迷其中,每看一部片子前都充满着好奇心,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下面要看的片子里面会是《低俗小说》还是《狮子王》,看到不错的片子你可以回味很久,看到《葫芦娃》你只能自认倒霉,换下一张光碟试试
租碟店教会我“stay hungry,stay foolish”
然而曾经大热的租碟店已经渐渐淡出我们的视线,鼎盛时期,一条街上能看到七八家租碟店,但是现在大都销声匿迹了,很多人都说这个行业已经死了,网上片源这么多,谁还会去租碟看?
在一二线城市已经很难寻觅到租碟店的身影了,勉强支撑的店面一般只开在深街小巷里
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找到了一家藏匿在太阳左边的租碟店
店面十分狭小,堆满了碟片的柜子上有些积灰,走在里面连转身都觉得局促,在角落摆放着一个大大的老式电视机,顶上放着个机顶盒,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台老式的VCD机。身材微胖的老板娘端坐在一个电脑屏前扒拉着午饭,电脑里播放着最新的一期《中国X歌声》
这里看起来不像是一家纯粹的租碟店,门口挂着的减肥茶招牌尤为醒目,店里也不再提供租赁服务,“现在很少有人租碟了,那些老碟片卖了又可惜,就只能这么先放着”,老板说道叹了口气
店铺分两层,一楼售卖的大部分是车载cd,国内外的都有,大部分都是时下热门,看到泰勒·斯威夫特的《1989》和黄梅戏躺在一起还是挺喜感的;上到二楼则是让我大开眼界,不得不说老板娘是一个“与时俱进”的人,架子上成列了近几年最新的电影,包装粗糙的《你的名字》、《攻壳机动队》,甚至还有《权利的游戏》第七季,老板娘还特意叮嘱我说这是未删减版,好看
我在一个纸箱前又看到了不穿衣服的DVD封面,老板很淡定地说:“我也很久没进货了,这些都是几年前的。”
不过直觉告诉我老板在说谎,但是现在谁会来租碟店呢?
“我不方便透露顾客隐私的,很多人来这都是默默把片子选好然后马上走人的,一般都不会多说一句话。”
我试图从老板娘这再多了解一点,但她却下了逐客令
“太麻烦了,上次帮一个大学生完成社会报告,人都要累死了;而且做我们这行的,大家心知肚明,万一有关部门找过来,我店还开不开啦?”
上个周末,在另外一个城市的某条小巷子里我也发现了一家租碟店,可能是我一脸正气的样子像极了人民公仆,这家店的老板怕被钓鱼执法,对我提出的所有问题都十分抗拒,拒绝交谈,直接叫我走人
在鼎盛的时候租碟店一个月可以赚几千块,在那个成本极低的年代算是高收入人群了,多少人梦想着拥有一家自己的租碟店,但是现在式微的店铺又能坚持多久呢
承认吧,昔日里经常往返的那个别具一格的小地方已经和旧时的老照片有着等同的意义,它们都在时光的变迁中被锁进了回忆。可叹的是后者是必然的,而前者却是不得不
生活被迅速推进互联网的漩涡,我们根本无从选择自己是去是留,就一股脑儿地被投进这所谓的狂欢
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
拿来形容互联网前的我们实在是贴切,曾以为网络一线牵,互联网拉近了距离,天南地北毫无保留。但想起曾经大家坐在拥挤的影像厅里看小电影的情形又觉得此刻形单影只,那种特有的烟火气息真是许久都未体会过了
有时候我会矫情地想要从互联网脱身,但还没开始就宣告失败
惰性总嘲笑我已经离不它们;现实也总告诉我早已回不去,于是越陷越深
就像这个月,我辗转多个地方都难以寻觅一间租碟店。街头巷尾,老区住宅,或关门或拆迁,只有墙壁上斑驳的字眼在提醒我们它曾经存在过
租碟店现在已经举步维艰,变成了一个即将消失的时代符号
时间的车轮碾过,也许早就注定了租碟店在历史进程中消亡的命运。它不似古董,能被收藏进博物馆来供后人细细品味,它更多的是一种文化:租客与店主之间的人情,大家讨论一部影片的热情,同坐一起观看影片的温情,其中的每一点乐趣都驱使着我再一次迈进租碟店
所以,有时候在想如果有解忧杂货店,我必然投下这么一个愿望,希望在城市的某个地方能有一家租碟店,不需要多大,里面成列或旧或新的片子,音响放着或新或旧的曲子。那么,匆匆经过那儿的我一定抬脚迈入
对了,最好是收费的
回忆尚且难求,能为回忆买单我自是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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