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悠悠的童年（六）‖奶奶离世

           

那悠悠的童年（六）‖奶奶离世

              （六 ） 奶奶离世

自从姑姑在电影院门口救了我一命后，除了对她的感恩，更多的，是一份敬重。

眼看着满满一家十一口人，如今只剩下三口，原以为三间草房，那么拥挤不堪，现在却显得如此宽阔，如此冷清。

人走茶凉，戚戚冷冷，爷爷奶奶的境遇，甚是可怜。

爷爷奶奶本就瘦骨嶙峋，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握着夕阳。人心渐离，各自奔忙，一夜之间，满头银发。幸好爷爷奶奶的晚年，还有一个能不顾青春，只顾爹娘的孝顺女儿。

自从分家后，家里一切活计，都轮落到姑姑一人身上，什么喂猪、养鸡，什么种田、除草，每一样都不曾放过她。

看着姑姑一个人累死累活，忙里忙外，小小年纪的我，也时常帮姑姑提提水，拾拾柴。姑姑看着我渐已长大，也常以微笑待我。

春雨又临，最不起眼的苦菜花，也要绽放了，可姑姑就忘了年轮，失了出嫁。

姑姑不像城里人那般花枝招展、娇艳欲滴，但孝顺懂事，村里的小伙子，早就偷偷猫上了。

姑姑也知晓，但对待他们的热情，态度总是冷冷清清的，始终无动于衷。我想，姑姑也懂得，这个时候，是不能离开双亲的，更不能离开故里。

又过了一年，每次遇见姑姑，除了勤勤恳恳的手脚外，更多的，是一份焦虑，一份惆怅。

一天早上，我像往常一般，饿着肚皮把牛往家赶。发现爷爷奶奶家，聚集了好多人。

我问妈妈是怎么回事。

妈妈告诉我说，奶奶病了。

我有点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从小到大，从没看见奶奶生过病，妈妈准是在糊弄我。

为了解开疑团，我还是匆匆跑到奶奶家。

那天下午，确实来了许多人，包括认识的，不认识的。我一进屋，只看见奶奶一个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枯如木头。

起初，我还能听见奶奶呼唤女儿的细小的声音，待姑姑转过脸去，把耳朵凑到奶奶嘴边，却又不再言语了。

一会儿，姑姑怕她睡着，问她吃点什么，喝点什么，奶奶皆不答语。

后来，奶奶像似鼓足了劲，用力把被子掀开。姑姑细心地把被盖好，奶奶却又掀开。姑姑费了好大的劲，大家才明白过来：原来，奶奶是想睡在地板上透透气。

大家齐心协力，把奶奶轻飘飘的身子抬起，周围的亲戚朋友把草席铺平，齐心把奶奶放在地上。奶奶一辈子忙活不少，看着奶奶安心入眠，大家才算安稳了。

姑姑一直陪在奶奶身边。

夜已深了，天边的彩霞早就睡了，只有乌鸦在奶奶栽种的那棵核桃树上叫个不停，我也没了睡意。

奶奶好似有什么动静，待我睁眼瞧去，还是熟悉的面孔，没有古怪的变术。只是把身子从这边翻到那边，又从这侧翻到那侧。

姑姑问她吃点啥，奶奶还会摇头。

那天晚上，奶奶的一辈子，只折腾了两三下，就睡熟了。

这一睡，就隔离成天涯海角。

第一个发现奶奶离世的人，是她最亲的女儿，第一个哭出声的人，也是她最爱的女儿，然后是爸爸妈妈，然后是叔叔，最后是大家。

当时，我不知道什么是死亡，又惊恐又难过。

看着奶奶一辈子养育了这么多人，最终还得归于尘土，前生今世，又有多少值得怀恋，又有多少心结，不能释怀？

奶奶去了，但还躺在不远处。

大人们一直在奶奶背后哭诉着，一直埋怨着。

有时，半夜无眠，我时常听见一种声音。

这声音，就在奶奶时常缝补衣物的栗树下，有人在伊伊作哭，有人在嘻嘻窃笑。

我想，这不是幻觉。奶奶一直活着，一直活在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