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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冷的冬夜,火盆依就暖和,表叔如约到来。
二侉子头天傍晚得了两瓶蜂蜜,第二天傍晚,他又拎着三个圆滚滚的塑料袋笑么呵地站在了养蜂人面前。当然,这一次他得了三瓶蜂蜜。第三天傍晚,二侉子是推了独轮车来的,车上整齐地码着六个套着塑料袋的胡蜂巢。这一次,两个养蜂人一个也不再。二侉子等了一个多钟头,才有一个养蜂人夹着一张草席从一片林子里走出来,揉着惺忪的眼睛说:‘你把这个蜂巢找个地方扔了吧,我过一下数就行了。’
养蜂人接着说:‘那个蜂蜜,呃——这个这个......到下个月我们摇蜜的时候,呃......再给你。你放心,一个蜂巢一瓶蜂蜜,不会少了你的!’
‘那下次不要了呗?’二侉子怯怯地问。
‘对,不要了!’
说这话的时候距离下个月还有十多天,可就在第三天头上,有人告诉二侉子养蜂人的蜂箱搬走了,二侉子急忙到村口一看,好家伙!一大片蜂箱连同那个四面透亮的棚子,一夜之间消失的干干净净,只剩下一大片空地,连垃圾都被带走了。
痛失了六瓶蜂蜜的二侉子心中的恼恨无处发泄,便回家拿了一把镰刀,把自己堆放在小路边的十个胡蜂巢外面的塑料袋都豁开了。在豁开最后一个塑料袋时,还把镰刀刃劈进了蜂巢里,这下可好,被闷了几天的胡蜂总算找到了出气口,它们陆陆续续飞出来,把二侉子蜇了个抱头鼠窜。
自打盘古开天辟地,便为人间的货品布下了这样的一般性规则:货品的质量和它的价格成正比,便宜货的质量和购买人期望值成反比。不过,这个星球上数量众多的人们却饱含着太初以外的希冀——物美价廉。并且,这样的好事在多年以前似乎被表叔的父亲遇着了。
伙计指着一口中型棺木说:‘这一口你别看价格便宜,结实着呐,’说完便照着棺头‘当当’就是两脚,又说,‘这一口给贵公子用,指定没错!’
伙计说完,也不等父亲表态,便招呼人把那口棺木台上大车绑牢送货了。
那伙计口中的‘贵公子’当然就是我。
早夭的人,除了哭泣以外一切从简。哥哥到村里找来了四个抬棺的人其中一个是大妞
”大妞是个男的,就因为胆子小面皮薄,被同村人戏称为‘大妞’。‘大妞’‘大妞’的一直这么叫,到后来都忘了他本名叫啥了。主要是他自己也习惯了,答应起来毫不打顿。本来,一个人胆子小也算是比较私密的事情,大妞是经过怎样的一番操作,才能扬名全村的呢?
大妞和媳妇感情很好,有时候媳妇虽然有点嚣张,难得大妞都能容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以一直以来相得益彰,被左邻右舍所夸赞。先前媳妇带着孩子回娘家的时候,大妞胆小一个人不敢在家睡觉,就编出这样那样的理由跟着媳妇一起去。不成想有那么一次跟媳妇拌了几句嘴,媳妇一生气,抱着孩子回娘家去了。白天大妞还能稳住阵脚,可到了天擦黑媳妇还没回来,这下大妞可慌了神。
大妞锁上门跑到村里一家挨一家求人家去个人给他打伴儿,可人家都把他当笑话看,有的人还放肆地把他奚落一番。这时,天已经黑下来了。大妞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来到了村上的最后几家。还别说,在倒数第二家,有一个叫牛三更的小伙子,二话没说,就答应去大妞家给他打伴。
打那以后,只要媳妇抱着孩子回娘家,大妞也不用哭赤赖瓢要跟着一起去了,因为只要他到村那头跟三更说一声,三更就会来跟他作伴。这样一来,大妞在媳妇面前身份也似乎拔高了几分,不像以前那样尽拣软和话说了。
就在那一年的年三十,正当一家人高高兴兴忙着准备年夜饭的时候,村上唯一的酒馆伙计手拿账簿来到门前,说是要结一下今年的饭账钱。大妞闻声来到门前,媳妇跟在后面也出来了。那酒馆伙计显然也是个混不吝的货,愣是看不出来大妞对他又龇牙又挤眼,就知道摩挲着眼皮把账本上有几顿饭总共多少钱报出来。
在媳妇惊讶和狐疑的目光中,大妞乖乖地付了饭账钱。那边酒馆伙计得了钱刚迈出院子,这边大妞媳妇可不干了,她一把扯住大妞的袄领子,逼问他和什么人在酒馆里喝酒,还背着她干了什么坏事。大妞本来胆小,见媳妇强悍逼问,只好说道:
‘妈的,要能闻到点酒味,倒还不亏心了,这些都是替人家担的饭账钱。’
“在媳妇一再催问下,大妞终于道出了事情的由头。原来村那头的牛三更并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他和一帮酒肉朋友经常到那家小酒馆里喝酒,一般是轮流坐庄,有一次轮到他请客,结账的时候他便响起了自己曾经几次给大妞伴怕的事情,便带着酒馆伙计找到大妞说:‘兄弟我在酒馆喝酒,忘带钱了,这不,酒保还不让走了!嘻嘻——’
大妞丝毫没有打顿就在酒店伙计递过来的账单上签了自己的大名。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到年底就有了了这笔可观的‘酒味都没有闻到’的饭账钱。
大妞媳妇崇尚的信条是:能动手解决的问题,就绝不动口,于是乎大妞——严格地讲,大妞那时还不叫大妞——满脸开花。怎奈村子里此起彼伏的麻雷子和二踢脚的声音终究没能掩盖厮打和哭闹声——围观是必须的,劝解也是必须的;当然,对于事情原委的好奇心也是要满足的......
以上就是大妞成其为大妞的过程。这也并不都是坏事,起码大妞媳妇不敢动不动就抱着孩子回娘家了。
本来,村里有固定几个抬棺人,大妞的亲叔叔就是一个大妞的叔叔是个孤老头子,做一些石匠活的营生。前两天在鏨一块大石头的时候,被鏨下来的碎石块崩到了踝子骨,连路都走不了,哥哥于是就把他的侄儿大妞请来代替。
大妞以前也代替过叔叔帮人家抬棺,所以也就没有推脱。可这一次扁担一放到肩膀上,他就感觉有点不对劲儿。因为他总感觉棺材在颤动,好像抬着一个活物。在村口的小路上,那‘活物’似乎更加活跃了,因为棺材颤动得更厉害了。
忽然,那棺材向一边歪过去,走在前边的老几踉跄着几乎要摔倒,走在他后面的大妞被连带着趔了歪斜,窟跐一脚陷进了二侉子扔在路边的一个蜂巢里。大妞于是一个老头钻被窝摔倒在一堆蜂巢上。其他人当即摔倒两个还有两个站立不稳,扁担也从肩膀上滑了下来,‘咣当’一声,棺材跌落在地上,棺头的一条木板掉落下来,露出一个长条状的黑洞。
摔倒在一堆蜂巢上的大妞有机会最先听到蜂巢里的胡蜂‘嗡’一声炸了窝,开始陆陆续续爬出来,准备振翅起飞。大妞急忙做起来把套在脚上的蜂巢褪下来,站起来想跑却没有跑动,低头一看,原来有一只冰拔凉的乌青的手薅住了他的脚脖子。
大妞用眼睛一扫,才发现那只手原来是从棺材的破洞伸出来的,他用类似于鸟类的声音喊了一声妈,就赶紧用手去扯那只手,想把它从脚脖子上扯下来,可任他怎么用力,那只手好像长到了他腿上一样,就是扯不下来。就在这时,一股温暖的液体顺着他的腿流下来——他吓尿了。说也奇怪,那只怎么也扯不掉的手,再被尿液浸湿以后,竟神奇地缩回去了。
四个抬棺人,摔倒和没摔倒的,有的被蜇了几下,有的被蜇了十几下,有的蜇在腮帮子上,有的蜇在头发棵子里,更多的是蜇在眼皮子上,可那能这一区域是胡蜂的最爱。他们各自逃散,最后又都聚到我家院子里,捂着肿胀的眼皮,向我父亲汇报了情况。
没有了追逐目标的胡蜂一股脑儿都顺着棺材的破洞,飞到棺材里。不过,胡蜂们很有点纳了闷了,因为每次蜇到的两足动物都欢蹦乱跳又咋呼又跑,还用两只前爪扑撸脑瓜子;这次碰到个憨厚的,人家不动也不叫,你爱怎么蜇怎么蜇,随便!”
表叔起身要回牛房了,我追问道:“那个花白头发呢?”
“就快要出来了!”表叔说着打开屋门走了出去。
该图片由Егор Камелев在Pixabay上发布
萧萧芦荻 二〇二一年六月十七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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