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令

烟波令

“尧儿，去看一下，门外是什么人？”雕花窗棂处，一个女子庸庸懒懒地声音传来，带着几分微凉。

“是。”一小儿恭恭敬敬地答到，煞有介事地作了一揖。

“请问来者何人？”

“小公子，我们奉命追查通缉犯，请问小公子见没见过画上之人？”

画中人，居然和姑姑有八分相像。

“并未见过。”花尧摇了摇头答到。

“你家大人呢？”

不及花尧回答，屋内女子缓声说道“尧儿请官爷进来吧，天凉喝口热茶也是好的。”

花尧不解，挠了挠头，做了个请的姿势。

待几位官差将要进门时，花尧缓缓说道，“几位大人还请看着点时间，我家姑姑身体不好。”

“自然。”

一室盈香，武冈闻着，似乎还有些中药在里面，看来小童子说的不错，这姑娘怕是活的不轻松。

“请问姑娘，可见过画中人？”

“这画中女子，倒是娇俏的紧。”殷漓捂着嘴轻咳了起来。

“十年前的画像，也是难寻。”

“要寻十年前的人，也是为难几位官爷了。”

几位官兵再想开口，便被进来的花尧打断了，“我姑姑说了没见过此人，若是没事，就不留几位官爷，我姑姑也该歇息了。”

一碗浓的发黑，苦的作呕的中药端到殷漓床前，看着殷漓苦兮兮的一张脸，花尧才放了一颗蜜饯在她手中。

武冈看着这对姑侄，倒像调了个，自讨了没趣，摆摆手，领着手下转身离开。十年前的人，哪就是那么好寻，也不知上面的人，搞他娘的什么鬼。

“姑姑这次，又是用的哪家姑娘？”花尧不温不凉地说道，“还不取下来，也不怕过了敏。”

“没大没小。”殷漓冷哼一声，撕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绝美的容颜，分明就是方才画中人，只是惨白的有些不像话。

“尧儿，我乏了，睡半柱香，记得叫醒我，不然又该梦靥了。”

“晓得了。”

花尧端着空空的药碗，嗅了嗅，难闻的气味让他不禁皱了皱眉头，替姑姑掖好被子，悄悄地关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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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山寺住持无尘方丈圆寂前算了一卦，人们是在他袈裟内侧看到的“烟波令，号令天下。”这七个大字，一时间江湖风起云涌，动荡不堪。莫邦莫派无不是在明里暗里打听烟波令的下落。无尘大师一定不知道，他的最后遗言，竟搅的江湖血雨腥风。

“在那边，快追……”一行十几个黑衣人压着嗓子，打马向西山方向奔去，那小贼受了伤，带着烟波令定跑不太远。

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马蹄声，祁言暗道一声不好。自己已身受重伤，赤凤也跑了一天，再这么下去，不仅自己，赤凤都会死。这样不行，得想个办法。

忽然一阵悠扬的笛音传入耳孔，离江越近，越发清晰。

打定主意，祁言调转马头，向漓江奔去。

一个漂亮少女手执青玉长笛，靠着江边柳树，缠绵悱恻的笛声让祁言暂时忘却了自己的处境。

赤凤一个喷嚏，打破了所有美好。

少女转身，有些疑惑地望着祁言，神情里，透露着一丝惊慌。

“姑娘莫怕，在下终南山祁言，被仇家追杀，还望姑娘行个方便，把我和我这兄弟送到河对岸。”

少女点点头，熟练的解开船桩上的绳索，请祁言和赤凤上了船，待黑衣人来到江边的时候，早已人去楼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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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言朦朦胧睁开眼，就看到一张好看的脸在打量自己，一时间羞红了脸，轻咳一声。

“姑娘，在下脸上，可是有花？”

“贫嘴。快把药趁热喝了吧。”

“敢问姑娘芳名？”

“殷漓，漓江的漓。”

殷漓接过祁言手中的药碗，望着他苦的纠结在一起的脸，言笑晏晏地递给他一颗甜蜜饯，“瞧着你可怜，赏你一颗甜蜜饯。”

“我一个大男人，才不吃小女子吃的东西。”殷漓做出要拿走的姿势，“别别别”祁言才抢过来塞进嘴里，怪不得姑娘家都喜欢吃蜜饯，味道还真挺不错。

“你有伤在身，好生歇着。”说罢，端着盘子转身离去。

这时祁言才开始仔细打量自己所在的这间房。半眯着眼睛，闪露着精光。除了简陋一点，别无异样。墙上挂着一顶草帽，很是符合渔者的形象。

殷漓，你究竟是谁。

屋外，青石板的缝隙里，长满青苔，满院子的鲜花开的灿烂，殷漓坐在秋千上，荡来荡去，光着的脚丫又白又嫩，祁言不禁吞了吞口水，嘴里念着阿弥陀佛，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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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言，你究竟是有多不堪，才能让那么多人要追杀你？”殷漓赤着脚坐在树枝上，一摇一晃，树上的桂花落了一地，祁言靠着桂花树，拿着本诗经摇头晃脑，“有一女兮，问东问西。”

殷漓晓得他在说自己，也不恼，找个舒服的位置猫着腰站起身，使劲儿晃动桂花树，花瓣像雪花飞落，洋洋洒洒地桂花香，一时间院子里香气四溢。

“你悠……”着点还没出口，殷漓一个不小心从树上摔了下来，还好祁言眼疾手快，左手撑地反弹身体，从地上跳了起来，右手执书，抱住了将将要落地殷漓。

“害人不成兮，反欠人情之我顾。”

“去死……！”

殷漓推开抱着自己的祁言，气呼呼地跑到石桌旁，一边呼气，一边给自己倒水。真丢人，要是自己也会轻功，才不会被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嘲笑。

这么想着想着，殷漓居然嘤嘤地哭了起来。这下可好，祁言也慌了神，赶忙作揖赔不是。殷漓一边哭一边控诉，说自己无父无母，又没个武功来傍身，被这登徒子白白占了便宜。本来自己打渔养活自己没问题，可家里还有一张只吃不做的嘴，一人干了两人活，还不领情，救了自己居然还算欠人情……

巴拉巴拉……

祁言看的怔了，世间怎么会有这般厚颜无耻的姑娘，颠倒黑白的功夫倒是一流，明明自己才是那个被压榨，被残害的黔首老百姓。

看着殷漓哭了半天还没有要停的样子，祁言搔了搔头，把藏在袖口里刚买的蜜饯拿了出来，推到殷漓面前。

“喏，给你的。”

殷漓这才破涕为笑。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祁言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你送了我好吃的蜜饯，我也送你一个好吃的东西。”

“什么？”

殷漓让祁言闭上眼睛，用手帕遮住他的眼睛。从屋内锦盒里取出一颗褐色药丸，带着丝丝微凉。

祁言皱了皱眉头，并没有张开嘴巴。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同穴丹。”

祁言把手帕摘下，一言不发地望着殷漓，眼神中，带着些许疏离。

“祁言，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你想让我吃这个吗？”

殷漓点点头，满眼期待。

这是娘亲留下的，要给我将来的相公，祁言，我想我是喜欢你的，你，可愿娶我？

祁言从殷漓手中接过同穴丹，抛入口中。

阿漓，为什么偏偏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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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红灯笼挂在房檐，殷漓一身红嫁衣，美的像是画中仙，额间一朵梨花娇艳，两鬓黄花含羞。

祁言款步走来，手执一盒蜜饯。

“我这人就是穷，一盒蜜饯为聘，还望夫人莫嫌弃。”

殷漓足尖轻点，绣花鞋前伸出一寸刀尖，直戳戳飞向祁言眉间。翻身，大红嫁衣里银针尽现，像极了窗外的丝丝雨。

祁言脱下喜袍，将银针挡在身在，一脸苦笑。

阿漓……

烟波令，在哪？

殷漓一袭白衣，散了的发飞舞在空中。眉间紧蹙，一双好看的凤眼直勾勾的瞪着面前男子，哪里还有半分娇俏可言。从剑鞘抽出无痕剑，直指祁言心口。

“我不会还手。”

祁言双手张开，一盒蜜饯掉落一地，骨碌碌四散。阿漓你可知，这盒蜜饯，我跟师傅学了好久……

上好的枣子二斤，蜂蜜一斤，桂花二两，外加一颗真心，真是可惜了。

殷漓没想到祁言真的会不还手，无痕插入祁言心口的时候，赤凤叫的凄凄，窗外桂花，被雨打落一地，零落成泥……

“你为什么不还手……”

殷漓想拔出剑，却被祁言猛地拉近，唇齿相依间，“今日礼，我就当是成了，这下，我不算是登徒子了吧。”

一股温热流入殷漓脖颈，染红白衣，像一朵朵妖冶的花……

“你的同穴丹，是斐忘吧……”

斐忘，世间最毒的药，相思作引，情深方现……

“祁言，我只是，想要烟波令，我不想杀你。我带你去找大夫。”

殷漓慌了神，原来，祁言在自己心里，已是那么情根深种。

算了吧，斐忘无药可医，情深无计可解。

这世间，哪有什么烟波令。世人都道烟波令可摸可碰，却不知道，烟波令，是我祁言一颗玲珑心。

当真以为一块令牌能得天下？

我祁言三岁熟读诸子百家，七岁武功出神入化，十岁兵法倒背如流……

阿漓，桂花树下那颗同穴丹，我便知晓那是斐忘，可那是你给的；阿漓，若你想，我便随你入世罢了；阿漓，我只是，想和你把酒话桑麻……

我只当，这婚礼，是作数的了……

“阿漓，让我抱抱你……”

“阿漓，我终于娶到你了……”

“阿漓，你别动，我怕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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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言，不要……”

屋内女子一声惊呼，汗迹涔涔，窗外古筝戛然而止。小童子推门而入，“姑姑？”

殷漓擦了擦发间细汗，粗粗喘着气。

“姑姑可是梦靥了？”

“几时了？”

“回姑姑，酉时了。”

“下次记得半个时辰叫醒我，不然又该梦靥了。”女子抬手轻轻擦拭眼角的湿润。

“尧儿知错了……”

祁言，我又梦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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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波令谁断了魂

红颜残留泪痕

我宁愿落剑只为吻着你的唇

如茶般温存

哪怕这一世血雨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