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三先生
我的身体很忙,顾不上灵魂里残破的爱。那猫从天花板上掉了下来。
“哎呀,这猫又落下来了”。木工师傅在梯子上打着气枪,见这猫掉下,放了枪,下了梯子,往那猫走去。
“眼睛都被那泡沫胶封死了,怕是活不了了”。他自顾言语着,分不清是在跟谁讲话。我听了声音,从屋里走了出去。
问道:“哪里来的猫哟”。
“上头,天花板上,那母猫生了一窝,你听声音嘛,一天到晚都在叫”。木工师傅跟我解释道,随即用手轻轻地抓起那猫,把梯子移了过来,爬上去,顺着空调出风的口子放了上去,嘴里还不停念叨着他的家乡话:“莫乱跑了,莫乱跑了,乱跑啥子嘛”。
蹲在他身边的时候,我细看了那猫。约摸我一个手掌大,降生怕不到一个月,当我看向它的眼睛时,恐惧与失落的情绪从我眼底升起,那眼睛可说是完全不见了,只存着轮廓,让你能知道那是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周围散布着灰白色的,又像泡沫又像眼睛的胶。
我静静地望着那天花板,怔怔地思索着。
我走出门去,在阳光下露出一双慵懒而疲倦的双眼,猴子在天楼上看了我一眼。问道:“三,怎么了,心情不好啊”。平时我定会嬉皮地回他一句我失恋了离婚了之类的话,可此时我已经丧失了言语的能力,我的忧伤是他们所不能懂的。
“来,上来帮我抬下板子”。他又叫道。我无奈笑了笑,抬腿走了上去。
这是一个铁制的梯子,架在这栋楼的外墙上。我走在上面,恍然听见一声猫叫,斜眼一看,人头般大的洞口,那猫正奋力往外面爬,它已经摸索到了最边上,再向前五公分,便是万丈悬崖。
我失了神,眼巴巴地看它爬着,在它即将堕落的一瞬间,一只手伸了过去,轻轻地把它捏在手里,放了回去。我木然,看着眼前不知何时走到我边上的猴子。
“乱爬啥子,回去,想死得很啊”。他对着那猫说道,说这话的时候,他眼角闪过一丝父亲才有的严肃与慈爱。
那猫被放了进去,不往回走,又继续朝着我们这个方向爬,猴子又伸手去抓它,它在猴子的手掌上翻叫着,把它放了回去,又继续往回爬,我猜它是想自杀。但是人性未泯的我们无论如何不能答应它这个看似合理又合情的愿望。
我们搬了两块石头,插在洞口,它便再无法逾越,只得“呀”“呀”的叫唤着,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我们继续我们的工作,猴子的神情并无变化,依旧咧着牙干活,它不是一个细腻的人。
猴子,川人,十五岁离家,年二十五,十年走了半个中国,一事无成。只要你看他,他总会对着你笑,他似乎知道,生活不允许像他这样的人有着一张不善的脸。
“三,下班了,走”。太阳终是落了山,我的脸已经绯红,有气无力地跟在后面,路过那洞的时候,眼睛不自觉瞟了一眼,那猫已不见了踪影,叫声也未有,想该是被母猫带着回窝了,我心中的侥幸决定我为它高兴了一会儿。
一会儿能有多久勒,十秒,二十秒,半分钟。我走到楼道里,金黄色的地板上躺着一团黑,我看向那黑时,纷乱的音乐像是在嘲讽我,从各个房间里传来,从四面八方传来。我苦笑,自嘲式的笑。随后面无表情地踏过了它。那种决然,使我对我这个人越发恐惧起来。
我走在一条繁华的街道上,我叫张三,和这个城市的所有人一样,连收养一只猫的勇气也没有。我站在路边,看见了车窗里的自己,蹲在地上狂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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