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州击鼓

（雷州击鼓•雁韧摄）雷州击鼓

某日，与友人游湛江森林公园。

我们沿着山间道路步行，眼观目不暇接的一道道风景，呼吸清新鲜澄的空气，神清气爽间欣然前行。

山野间突现若大一个石鼓，刻有“雷州击鼓”四字。我眼前一亮，为之驻足，脑海顿生遐思。

鼓者，击乐之器也。古已有之，原以陶为框，后以木为框。亦有以铜铸成者，蒙以兽皮蟒皮。

雷州有蟒，谓之南蛇，琴蛇。以汗衫罩之，即骨酥体绵，卷为一团，一动不动，任由捕捉。

蟒虽无毒，其体长身粗，力大无比。蟒素喜缠绕，不但缠人，连那大水牛，如被缠上，亦难摆脱，往往有被缠至窒息者。

旧时乡村，还传南蛇尾后勾，有追女性者，怪吓人的。实际如何，不得而知。

笔者上山下乡期间，村中有两少女，颇有胆量。一日午时，天气大热，外出采金银花，倒是擒了两条各重廿余斤的蟒蛇归来。

她俩将蟒蛇送往城月，卖给供销社，得款即剪布裁衣，让人艳羡不已。问其采取何法，捕得蛇归，她俩只是咭咭地笑，决不告诉你。好象她们有什么秘法似的，至今成迷。

更有至今想起仍流涎的奇事。我插队的红土村地势较高，水田少，旱地多。为解决旱情，县水利局派一罗姓技术员作指导，村民齐心協力，在银溪西侧，水流落差较悬殊处，砌筑斜形水沟，安装水轮泵，扬水上沟，灌溉旱地。

有一次，田耕管理员宝叔，发现水轮泵不能转动，以为大雨过后，被冲来的垃圾缠住了。他脱了衣服，即下水，伸手一摸，感觉滑溜溜，凉冰冰，还在蠕动，好象在挣扎一般。再摸，始知是大蛇。农谚，讽刺人没见过世面，就嘲笑他没见过大蛇拉便。

那蛇劲大，宝叔一人奈何不了它。他呼来数名在附近田里耕作的后生，协力将蛇捕了上来。抬回村里，剥皮晾干，做了二胡和秦琴，小鼓，益了村中那些喜欢吹拉弹唱的后生。

村里有个叫保的男子，人近中年，始娶得一个年轻漂亮的哑妹归。哑妹可说是身材高挑，亭亭玉立，肌肤白皙，脸色红润，不失为美人胚子。只可惜声带被损，口不能言，以手比划，与人交流。交流间，她不以为苦，总是咧嘴而笑。

家中有一哑妹，本已不幸，而保的母亲，或许是患了白内障罢，竟又看不清路。一个三口之家，有两个残疾人，就是父老乡亲心地善良，不笑话他，生活中也有许多不便，苦不堪言。

苦是够苦的了，又不足以向外人道，只能自喝苦酒。按一般人的心理承受能力来说，必会沉默寡言，一脸无奈。

保呢，从宝叔那儿得来一块蛇皮之后，便自制了一把二胡。每至傍晚，饭后得闲，便在他那三间茅舍前，坐在一麻石上，吚吚哑哑操练二胡，愈练愈有趣，愈练愈熟络。那日握犁把的手，夜操起二胡来，倒也似模似样。说不上乐声悠扬，在山村的寂夜，能有此乐声，倒也悦耳动听，愉悦身心。

有时我从知青屋出来，走到保的院子，坐在麻石上，喝一碗黄芽茶，与他聊天，或听他拉二胡。看她那失明的母亲，坐在矮凳上面带笑容，静静地听。而哑妹侧偎依在他的身旁，虽无言语，却笑口吟吟，无限温柔，我就很感动。

三间茅舍，一老一少两个妇人，陪着一个中年男子，在这红土地僻远的乡村，也是令人难以忘怀的一道风景。至今想起，总还有一种情怀，触动着我的心灵。

蟒皮带给我们的，是一种精神的享受。而蛇肉呢，在那难闻膻腥味的艰难岁月，又是一种口福。

宝叔砍羊斩狗似的，将蛇肉砍成巴掌般大小，用煮蕃薯喂牛的大铁锅熬熟。

宝婶则将数碟细盐摆在麻石上，另有切碎的野山椒和姜丝，根据嗜好，任君选择，各取所需。

全村男女老少，人手一块，沾上盐，如啃鸡腿般，吃得津津有味，边吃边笑，真不知快活几许！

可见用蟒皮蒙鼓，并非虚传。

雷州乏兽，以牛皮制鼓，其皮愈厚，愈韧，声愈响亮，清脆悦耳。以棰击之，声震如雷，振人心魄，激人斗志，催人奋进，勇于向前。

遥想当年，法寇入侵，气焰嚣张，直逼遂溪乐善桥，挟兵占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老虎未发威，他以为是猫。

我湛江遂溪人民，不甘示弱，万众一心，振擘高呼，击鼓抗敌，法军败退文章河。

一寸山河一寸金，乐善桥改为寸金桥。有革命前辈董必武提词，寸土寸金，以寸金桥警示后人。任何侵略者胆敢再踏上我中华一寸领土，决无好下场。

八国联军也罢，大英帝国也罢，法国、日本的失败，不都载入史册了吗？记录着他们的凶残，记录着他们的失败，也记录着我们的警醒和警惕。

雷州以雷多闻名，红土地时有风雨。恰应了《易•系辞上》“鼓之以雷，润之以风雨”这句话。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了后，湛江人民兴修水利，移山填海，共建家园。

回想当年，大跃进时期，30万人民总动员，奔赴水利工地。鹤地水库、雷州青年运河，西海河大渡槽工地，红旗招展，人山人海，挖土挑坭，各路劳动大军，展开劳动竞赛，日夜奋战，鼓声咚咚，喊声震天。

我们的前辈劳动竞赛期间，该击破多少面鼓！始有悠悠运河之水益四方，赤地干旱了无痕，稻海蔗浪翻绿波，城市乡村奔小康的美好景象！

我此刻面临石鼓，浮想联翩，多少往事涌上心头。我想，无论社会如何进步，物质怎样丰富，生活如何美好，这一切都与前人的团结一致，艰苦奋斗分不开，

他们用自己的智慧和双手，为我们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既然常说不忘初心，我们又怎么能够忘记前人所作的努力呢？

鼓动，鼓气，鼓劲，鼓励，为人民鼓与呼，光汉语词汇中这些激动人心魄的字眼，就足以振奋人心，促人上进。

“鼓万物，荡六幽，上健行而不息，下刚克而勿休。”

一个石鼓，一个鼓字，在这山野之间，也能引发人的无限遐思，给我们以深刻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