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再见

【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19期重逢专题活动，文责自负】

      入冬气温缓降，老孙突然一下变苍老了，有点驼背，腿也不利索了，走起路来不再风风火火。老伴吓得不轻，再三硬拽着他去医院检查检查，他却坚持不去，也不言语为什么。其实，他心里这几天一直有事。

        上周末接到住城南二环班长的电话，要晚上组织战友聚会，为退伍后再也没见过的王大毛接风洗尘，老孙非常兴奋。他和大毛都是南方人，在连队时住上下铺，关系最铁，几乎形影不离，就连上厕所也是一起去。退伍时他好不容易就地进了城，大毛为了照顾年迈的父母，就回了老家，从此天各一方，虽然有电话联系，这些年慢慢也少了。他还纳闷大毛怎么没第一个打电话给他呢。

        晚上六个战友见面分外亲切，来了好几个熊抱，恨不得融为一体。大毛先到，他黑了瘦了，脸色很一般，唯独头发还是那么硬硬地支愣着，虽然已是大半发白了。班长狠狠捶了大毛一拳，你这小子只怕是忘了我了吧，我叫啥名还知道不？就是就是，这些年一回乡里温柔窝就不出来啦！你是大毛吗？这不成了白毛？呵呵，白毛王，这名字不错，霸气。一群人也跟着起哄，大毛笑得满脸褶子，像那干榆树皮。聊聊近况家常，酒席开动。酒逢知己千杯少，大毛酒量涨了不少，爽快地逐个打圈，不像原来部队过年时咪两口。老孙在旁边看着直咋舌。喝得猛，他脸色很快变白了，我们按住不让他再喝了。他生气了：酒水酒水，酒就是水，甭拦我，喝一杯少一杯，再和每位喝一杯！我们建议一起走一个，他就是不干，最后班长怒了，你还是不是我带的兵？总算把他镇住了，一起喝半杯收尾。大家相约来年夏天去原来连队转转，大毛有些醉了，双手支在桌上，闭目休息。散场时，大毛激动得老泪纵横，一一告别，弄得大家也不尽感慨。

        老孙专门留下来陪大毛再聊聊，说说心里话。没多久，一个年轻人走了过来，随后还跟着一个女的拉个大旅行箱，应该是他对象。“爸，我们也走吧！”老孙仔细一看，眉眼的确像大毛。这大老远的，怎么他们一家子都来了？老孙觉得情况不太对。问大毛，大毛不吭声，老孙满是疑问瞪着年轻人。原来大毛这半年肠胃不舒服，后来严重了，才去医院检查发现有个不小的肿瘤，很危险了，要去大医院才治疗。大毛怕进去后出不来，坚持要先来看看一起扛过枪同过命的战友，要不就死活不住院。他们已经联系好医院了，大毛准备再去原来驻地看看，回去就开始治疗。老孙眼眶湿润了，鼻子有些吸溜，用力拍着战友的肩膀：大毛啊大毛，你知道你这是在干啥吗？你这是在发疯！老战友轻轻拍着老孙的双手，宽慰着说，医生说机会很大，我主要是太想你们了，二十五年了啊！

        第二天中午，老孙太困了，就补了个午觉，却做了一个长长的眼花缭乱的梦。他梦见大毛结婚，他和班长还有几个战友去了，大家喝啊唱啊，结果发现新娘是他妹妹，他不相信眼睛，摇摇头，睁眼使劲一看，又变成了他初中同桌两年的女同学，双颊那浅浅的小酒窝映着两只长长的辫子。他想抓住她问清楚，她却冲他挥挥手，躲进房间不见了。转眼他的老领导和几位同事出来了，说他爸妈有急事让他赶紧回家去。他跑啊跑，半路遇到班主任，问他是不是又迟到了，他吓得跑回家，看到爸妈正陪着他的发小在吃饭，说没事了，让他也一起喝点，他气得大喊，你们这是胡闹！正在这时，旁边有人推了一把，有个声音说，老孙头，你在嚷嚷啥！老孙醒了，才知道在梦里，边回味边嘟囔，什么乱七八糟的。他爸妈已经去世两年多了，而发小好着呢，身体倍棒。

        大毛，一定要再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