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故事从一开始就知道结局,如果游戏一开始就是满级,你不会觉得无味,相反的,那是你堕落的开始。
就像我知道自己的死期,在这个世界上,我第一次有了和别人不一样的感觉,是那种与众不同,那种独一无二,那种…我知道自己的死期。
不知道会以什么样的死法死去,老死?病死?意外死?普通人向来难以参透死神的心思。死前我得要去做一些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事,也幸亏提前得知死亡,我现在如此从容淡雅,就像是在准备不久后的一场酒宴一样,谁也不知道,谁也不想去知道,我在准白自己的后事。
首先得把工作辞了,将死之人,不需要和这个社会有任何的联系,我想同事会支持我这么做的,因为我为他们省了一笔份子钱,参加我的葬礼的份子钱。
没有联系,就没有关系,工作了几年的同事离职以后,和路边点头之交的人没有任何区别,人情总是越来越淡漠,
所以当我走进经理室时,同事都惊异的看着我,我知道他们不理解,他们不理解为什么一个平时懦弱少语的人,今天居然会大步走进经理室。
我听到了窃窃私语,职场上所有应该出现的话和表情都被我尽收眼底,人间百态也不过如此。我为他们感到悲哀, 他们今天,明天,后天,几年,都要如同甲壳虫一样生活在小小的办公室里,忍受着上司的脾气,多年以后他们会老去,然后悔不当初把青春耗在了职场中。
我相信,如果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他们也一定会选择安逸无比的职场,因为漂亮话谁都会说,能扭转价值观的人少之又少,肯为此付出行动的人几乎没有。
再也不是那个能放下一切的时代了,在这个金钱就是一切的世界,谈什么都是空气。我没有料到世界变化的如此之快,小时候和现在基本上是两个时代,是我赶不上变化了,我的脑海里依旧保存着小时候那个时代的思想。
如今想来可笑。
死亡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坏事,它到来的时候能够让你冷静下来思考很多东西。
“经理,我要辞职。”经理室简洁明了,让人很舒服,我站在经理面前,一字一顿的说。
“辞职?”经理好像从来没有料到我是会辞职的人,我猜我在他的眼中,是那种情情恳恳,任劳任怨工作一辈的老黄牛。
天,什么时候老黄牛也成了讽刺的词儿。
“为什么辞职?是公司待遇不好吗?”经理说:“我知道你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员工,而我们需要这样的员工,这样吧,我把你的薪水往上调一点。”
我没有想到我在经理的映像中如此之好,以至于他愿意给我加工资来挽留我。若是在平常我绝对会同意,但现在不同,现在不行,我的离开这儿,我要死了。
我要去见见我没见过的东西,这是我要做的事,而辞职就是第一步。
“不是钱的事。”我说,语气风轻云淡,就像是闲聊一样“我有特殊的事,不得不辞职。”
“休假不行吗?”经理还在试图挽留我,这让我心暖。
但这并不是休假就能解决的事,我要死了,我得趁活着去办一些事,不然我会遗憾终身,不,遗憾至死。
“你自己要好好想想,这个也算是铁饭碗了,你贸然辞职,想过后果吗?”经理说:“年轻人不要一时冲动,后果是你无法承受的。”
味道已经变了。经历的话语里已经没有之前的关心,我大概知道他为什么要挽留我,可能是上面出了什么文案,需要我去做。
“辞职之前,也至少把公司的任务给完成一下才好。”经理已经点了一根烟说“不然这工资…”
果然是这样。我在心底想着,突然有些释怀,同时对之前自己那些内心活动感到好笑,除了父母之外,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不了。”我说,现在我倒是没有任何一点情绪了“我还是想辞职,这不是征求你的意见。”
“不征求我的意见,那征求谁的意见?”经理语气不善,脸也明显的板了下来,我看得出来。
“谁的意见也不征求,我也不知道,经理,你不知道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你也不会相信的。”我想把事情说的含蓄一点,但笨嘴笨舌使我说的更加云里雾里。
经理不做声,他应该知道挽留是不可能的了,所以不愿意再多费口舌。人都是善于观察的动物。
我自觉的转身离去,即使马上就要脱离这个社会体系,我也没有任何的放肆。门打开的时候,经理在我身后说话了。
他说“我以前也这么年轻过,想不顾一切的去过自己的生活,结果狼狈不堪,最后还是灰头土脸的回去,一个人是不可能脱离社会活着的。”
我停了一下,门已经拉开了一半,但我最终没有转身,经理说的对,一个人是不可能脱离社会活着的,但是我不同,我是将死之人。
经理室的门被关上,彻底绝缘了我和这个公司的关系,同事都看着我,他们不知道我到底去经理室干什么,就像他们不知道我已经解脱。
我慢悠悠的走到楼下,没了工作的压力使我轻松无比,我从未见过九点钟的街道,真的,因为九点钟是办公时间。
街道人不多,但还是有人,谈不上熙熙攘攘,但也足够多,我好奇他们为什么不上班,为什么走的那么的悠闲。
我也可以的,我现在可以了,我对自己说,往来总是匆匆,如今我可以停下来,好好的看看四周。
得到这一切静谧闲暇,对我而言的代价就是死亡了。让人有一种失真感,好似一切成了黑白照,我是里面唯一的彩色像素点,多么的不和谐,多么的与众不同。
我决定走回家,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十二站的公交站和一个半小时的路程。
有点疯狂,对我而言,花费一个半小时用来走路,实在是太奢侈的一件事。
我的心脏狂跳,激动不已,心里一直问自己,要这样做吗?能这样做吗?
怕什么?走回去!我的心说。然后一辆公交车呼啸而至,停在了我的面前,我这才惊恐的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习惯性的,走到了公司楼下的公交站牌处。
门被打开,嘎吱一声,人群犹如沙丁鱼一样下车,上车,我愣在原地,思考着到底上不上去。
上车的人已经接近尾声,得快一点做出决定。我已经被社会制度给牵扯住了,它在用无形的手拉着我,试图抓回想要逃离的沙丁鱼。
可能也没有那么严重,但我要死掉了,我必须要逃离制度,前提就是拥有自己的选择,并作出行动。
我把身上的钱包拿出来,里面有二百多块钱。
当我把钱撕成碎屑的时候,沙丁鱼都看着我,他们想不通这条沙丁鱼为什么要撕钱,我也想不通,但我必须这样,不,绝对要这样,钱财是最大的障碍,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对于我这样一个知道自己死期的人,钱财只是废纸。
公交车呼啸而去,排出的尾气又为大气增加了点二氧化碳。
手中的碎钱随着公交车刮起的风随之飞舞,就像是深秋时树叶落下的样子,我突然想到一个事情,在回家之前,我还得去道别。
去远方要道别,死亡也不例外,不能太耽误时间了,我没多少时间。父母朋友和爱着的人,都需要一个道别,我,我这个人的故事,总得要有一个尾声。
犹如梦的碎片似的场景,当我回过神的时候,人已经坐在了火车上,汽笛声犹如拉长的女人尖叫,让我的耳朵受不了,直到这个巨大的铁皮怪物逐渐加速前,我一直都捂着耳朵。
父母在老家安享晚年,我在外闯荡并没有让他们活的更好,所以这次回去我的心里总有内疚,如同一根刺儿一样死死地扎进心里。但死亡总是不如人意,我总要回去告别,让父母有一个完全的准备,接受我的死亡,虽然我知道再怎么准备也不可能准备好。
所以啊,这个世界上还是有无法去准备的事情。
火车上一个年轻妈妈带的婴儿哭的厉害,整个车厢除了哐当哐当的火车碰撞铁轨声,就是婴儿的哇哇哭声,年轻的妈妈手忙脚乱,一会儿搂着摇一会儿拿出奶瓶喂奶,但这些是白忙活。
我开始好奇她们母子要坐火车去哪,孩子的父亲去了哪儿,以及一丝浅浅的羡慕,相比于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婴儿,我已经是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成人。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一个看起来尖酸刻薄的女人嘟囔一句,没有指定谁,但是大家心里都明白,年轻的妈妈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孩子的确有点吵闹了。
她继续手忙脚乱的哄着婴儿,希望他就此睡着,但宝宝的哭声却愈来愈大,快要把哐当哐当的声音压下去了。
一个女人这样无助,难免让人心中膈应。
所以我选择睡觉,就像大多数人所选择的那样,眼睛一闭,好似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与我无关,为什么?因为我已经睡觉了,什么都不知道。
人们聪明的以为这样是万全极好之策,殊不知鸵鸟把头埋在沙子里时也是这样的想法。
人嘛,总想着逃避,趋利避害被无限放大,成了文人墨客所批判的劣性根。
因为一件小事能想到这么多,我想我真的快要死了。
等到了站,睁开眼的时候,女人已经不在了,不知道她在哪里下车,不知道她忍受了多少尴尬和眼神。
管她呢,我反正已经到了目的地。
家乡的风和味道总是让人沉醉,我多么希望能够认出几个熟悉的面孔,却发现许多陌生的面孔,家长已经不属于我我们这一代了,它存在于过去和未来,唯独现在是空白。
熟悉的人都以外出闯荡,在这个多元化的时代希望着盼望着弄出点名堂,但最终的目的还是衣锦还乡。
走在熟悉的道路,那个几十年没变的店铺老板还是那样,日复一日的经营着不大不小的铺子,送走一代又一代人,我终于明白,他们才是家乡的守望者。
那深蓝色的铁门被我敲响,就像我还是学生时每每放学敲响的那样,我期待着开门的是那那时年轻的父母,但开门的是一个白发占据大半的父亲。
“梁良?”父亲不确定的问了一句,可能他没有料到,千里之外的儿子会在一个平常的日子回来。
人们总是循规蹈矩,生怕出一点纰漏。
“爸,能让我先进门不。”我说。
你怎么这么多白头发?我没说。
“你怎么回来了?”父亲把门打开,背对着我向客厅走去“你在那边的工作呢?”
我笑了笑,突然发现这种亲情场面不适合我这样的人,所以我决定长话短说。“爸,妈呢?”我找遍了整个房子,也没发现母亲。
“买菜去了。”父亲又坐回沙发上,用眼神瞅着我,说:“是不是工作丢了?”
还是瞒不住父亲,从小就如此。在他的面前,我总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
“爸,我把工作辞了。”我说:“我回来给你们道别。”
“为什么把工作辞了?那可是铁饭碗!”父亲生气了,我发现我把握不住他的脾气,叹了口气,他又说:“道别什么?”
已经到了家,见到了父亲,我却突然发现不知道怎么开口,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说我要死掉了。
“我……可能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我试着拐弯。
“出国吗?你到底在干什么,工作为什么辞了。”父亲说,眼神一直看着我就像是一头狮子一样。
我说:“不是出国,是很远的地方,…爸,我要死了。”
“说什么胡话?到底怎么回事。”父亲声音提高了几度,我们家一向避讳死字。“我没说胡话,我真的要死了,就在最近,我知道了自己的死期。”我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细若游蚊,因为我在想怎么样才能够让父亲去相信他根本不可能相信的事。
人生至死,都不可能知道自己的死期,这是造物主对人类最后的公平。
“你是不是受上司的气了?”父亲突然的语气放缓,或许他意识到现在我已经是成年人了,不应该用老一套的方法,改革开放也都那么久了。
“爸,你为什么就不愿意相信我呢?”我急了。
“你小时候偷家里的钱跑出去上网,你说不是你偷的,我信你,你读书的时候交了一个女朋友,我看见了,和你妈问你,你说没有,我也信了,但是你现在和我说自己要死了,我不会信了。”父亲干脆把电视机关了,没了广告的声音,家里又安静了不少,这样让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我真没交过女朋友。”我说,随后发现这好像不是问题的重点,走到沙发上,面对着父亲。
不知何时,皱纹也毫不留情的爬满了他的脸庞。到底是什么时候呢?我坐在父亲的对面,是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强壮的看起来永远不会凋落的男人变得如此狼狈。
那是我以前从不相信他们口中的时间易逝。
“爸,我怎么会拿这么严肃的事情开玩笑呢?”我一字一顿的说,尽量让自己的和他的交谈变成一场成年人之间的对话。
父亲说:“你以前经常拿这事开玩笑。”
我摆出不信的样子:“怎么可能呢,你说,我还真的不信。”
“你以前不想上学,经常说自己头痛肚子痛。”父亲说。
我哈哈大笑,没想到父亲还这么有幽默细胞,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笑什么?那还不算严肃的事吗?”父亲的表情并不像开玩笑,他说:“每次你说哪里痛,我和你妈都急得不行,生怕你的身体闹出什么毛病。”
我突然止住了笑,就像是行进的火车被猛地停住,轰隆隆的声音骤停,接踵而至的是强烈对比的安静。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接话,我和父亲两个人的对话向来少之又少,这个话少的男人对我了如指掌,而我却对他的内心知之甚少。
多么不公平,我想去弥补,但我没时间了。
我产生了想要逃跑的想法,我害怕与那双眼睛对视。父亲说:“就没有别的办法吗?事情总会有一个解决的方法,可能只是你没有找到。”
我知道他在指什么,但那是不可能的,“应该没有了,迎接它是最后的无奈。”
“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呢?”父亲说,像是问我,像是自言自语。
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呢?我一开始也是这样的疑问,但就是那样啊,不能改变,倒不如坦然接受,换一个角度,我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因为我知道自己何时死去,能够为自己操办葬礼。
“我真的是老糊涂了,七八年没回家的儿子终于回家了,第一件事就是告诉我自己要死了。”父亲看着我,我敢打赌他从没有这么认真,这么久的看着我。
“这件事不要跟你妈说,知道吗?”父亲对我叮嘱道,“她接受不了的,我替她接受,我替你瞒住她,直到瞒不住为止。”
我不知道这样好不好,但是我愿意听父亲的话,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全心全意,我对他叛逆了二十几年了,这场父与子的战争也应该就此终结,双方都愿意抢着认输。
“那我就走了。”我说。
“留下来吃个饭吧。”父亲说,“你妈买菜该回来了,让他给你做一个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可是…”
“让你妈见见你,让她高兴一下,她肯定会高兴好一阵子。”父亲说。
我发现,父亲的语气里多了丝期待,就像是,小时候我央求他给我买玩具时的口气。那么多年,为什么就偏偏互换了角色呢?
想着,两行热泪就流了下来。
“哭什么,你妈回来了记得给我笑。”父亲又变回了强势的语气,“什么时候都不能哭,我一直教你的。”
父亲确实是这样教我的,不光光是口头上说说。
我小学的时候,金融风暴,爸爸二十几万打了水漂,那个时候全家就像是狂风暴雨中的小船,摇摇欲坠,我没哭,因为我那个时候不懂事,不明白,但我睡觉的时候听见客厅里母亲的哭声,她问父亲怎么办,日子要怎么过下去。
那一年,我认识的有一个叔叔,是和父亲一起卷入金融风暴的父亲的朋友,跳楼了,留下了妻儿老小,一了百了。
那个时候我开始感到害怕,我害怕父亲也会成为第二个跳楼的,我尽量把自己表现的很好,把成绩给父亲看,这一切是因为害怕失去父亲。
父亲仍旧挺过来了,我不知道他怎么挺过来的,直到后来,我知道08年的金融风暴,是多么的惨烈,跳楼的不止那位叔叔一个。
也许这些事他早就忘记了,但总有人记得,他的儿子会记得,他儿子会把它带进坟墓。
“没哭没哭,眼睛里进沙子了。”我揉揉眼,说“那就在家里吃个饭吧,好久没吃妈做的菜了,还真的有点想念。”
……
我不能寐,因为时间不会等待我,睡觉对一个将死之人来说是奢侈,我一分一秒都要抓紧。
吃过丰盛的碗饭,母亲高兴的我和说了好久话,也包括一些小女人的情绪,无非是父亲太懒之类的,虽然说着眼神中却留着幸福。我知道这样很好,父母互相爱着彼此,而我也会在某一天的清晨或者午后或者夜晚离开这个世界。一切都好,我提出不在家里睡,理由是公司突然要求我连夜回去,在父亲的劝说下,母亲中午还是愿意让我离去。
她说:“工作要紧,你要好好干,干出自己的一番名堂,以后才能讨媳妇儿。”
我点点头,心里面满是愧疚。
时时刻刻为我想着母亲耗费了最好的青春,而我甚至不愿意花费一点自己的青春去听听她说话,而这次唯一的交谈,还是因为我即将死亡。
多么不公平,对母亲多么不公平,为什么她不计较呢?为什么她从来不后悔呢?
我突然明白了父亲为什么不让我跟母亲说我死亡这件事,那样太不公平了,太不公平了,到最后悲伤的只有她。
真的…太不公平了。
我掐自己的大腿,我不能哭出来,难道是因为要死了吗?我为什么这么多情善感了?
母亲还在兴致勃勃的嘱咐我,她让我多吃东西,要学会省钱,待人要友善,不要学坏。
她还递给我一个背包,里面是加绒的衣服。
她说:“差点忘记了,加绒的千万别干洗,那样穿不久的,还有…”
“妈!”我大声说。
“你看我。”母亲说,“咱们家梁良已经是大人了。”
“不是。”我说:“我爱你。”
“妈妈也爱你。”母亲给我背上背包,说:“别感冒了,多回家看看。”
不是的。我在心里说,然后离开。
如果有一天我死去,请不要告诉我的父母,能瞒多久就瞒多久。
如果这算不孝,那便算是不孝。
离开家我没了去处,夜已经深了,看起来就像是泼墨,众人沉睡于夜晚中,我不能寐。死离我不远。
我离死不远。
“好感人的生离死别。”声音传来,一个巨大的怪物站在我背后,我没有理他,继续走在小路上。
“下一站是哪里?”怪物发出让人厌烦的笑声。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死神,但我的死期将至,是怪物告诉我的。他的存在让我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亡是多么合理。
“你很烦。”我说。
“你不怕死吗?”怪物自顾自的问我。
“你很烦。”我说。
“这是你不怕死的原因吗?”怪物穷追猛打。
“我怕死,这个世界上不是谁都怕死,但我怕,我活着已经不光是为我自己,为父母,为爱的人。”我说。
“冽冽冽冽,命都不属于自己,真是可悲的人类。”怪物围绕着我荡了一个圈,它虽然庞大,但却像是空气一样没有质量:“我就舒服多了,不死不灭,偶尔找点乐子,去看看你们人类的痛苦,真的是享受啊。”
“所以我是人类。”我反驳他,“为自己活着就是野兽,为别人活着才是人类。”
“我说不过你,也许是你们人类的思维我无法理解,我为此研究了数千年,都没有得出答案。”怪物倒着漂浮,一直在我前面。
“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人是善变的,无论多么忠烈的一个人,总会有无法割舍的东西。”我说。
路也到了尽头,前面是一片漆黑,路灯坏了,我在思索着怎么才能安全的过去。
“你可没多少时间了。”怪物总是在不经意间提醒我的死期。
一开始很烦,后来习惯了就觉得习以为常,他说这是他的公务,我想他分不清什么是乐子和工作。
我要去哪里?
了却了与父母告别,我预想着的大石头并没有放下,反而变得更加沉重,将心房压的颤颤巍巍,危房小心。
棉花的脸突兀的浮现在我眼前,就像是一张闪回照片一样,我开始慌了。
没有错,我爱着棉花,不是喜欢,是爱,L-O-V-E,我觉得我这个年纪已经可以说爱了,谈情时代早已经成为过去时。
棉花是一个非常开朗的女孩儿,我和她从初中到高中一直是同学,如同网络上常用的那句话,始于颜值,陷于性格。
拗口拗嘴,谁叫我一谈爱情就词穷呢?
大学四年不见面,等到毕业之后才知道她就在老家工作,工资高,工时短。一切都那么的完美,因为有时间,因为有财力,棉花学习了吉他,她游走于各个古镇景区,挑战各种运动,她活出了我这辈子都不会体验过的生活,活出了小说里的样子。
我是那么渺小,棉花见过那么多的人,我可能也只是其中一个,但我单方面的爱着她,没有任何理由的,就像老鼠总想吃油。
蛤蟆总想吃天鹅肉。
我想对棉花说一句我爱你,但没有勇气,我不是害怕被拒绝,我害怕棉花问我:“你是?……”
我不要什么终成眷属,只想棉花能够记住我,记住有那么一个人。我爱的是如此卑微,即使有死亡撑腰。
但我现在应该去哪里,我还没有往前面的黑暗迈出一步,仿佛那是一个界限一样,走或者停留,都是重大的选择。
原来到最后,我害怕的仍旧不是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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