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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编辑的约稿,问是否有兴趣写写最敬仰的文化人物。巧得很,当日正附庸风雅再背《离骚》,神思驰往于仰天而歌的慷慨悲壮,而论及诗文之丰美、风骨之修洁,此时的心中,恐首推屈子一人。
以文辞而诱生我爱者,琳琳琅琅不胜枚举,宛转清绝怜之,奇巧出尘惊之,针砭揭讽赞之,妙语解颐亦嘻之。而文人能负敬仰之承担者,观其平生,断不可失了“风骨”二字,行文、为人均莫能外。文之风根于人之骨,洁身自好者行间自然雅逸,软懦滑溜辈笔下势无傲铮。刘勰《文心雕龙·风骨》篇有云“结言端直,则文骨成焉;意气骏爽,则文风清焉” ,建安七子,华美而不失明朗刚健,雄浑豪放不过李白,杜甫则沉郁顿挫有余,无不与文人所处时代及胸怀格局息息相关。观屈原所著《离骚》、《天问》、《九歌》等诸篇,篇篇直抒胸臆,舒阔畅达,以纯、美、率、真而传世。
《离骚》作为一首最长的浪漫主义政治抒情诗,代表了楚辞的最高成就,在中国古代文学史上地位尊崇。诗中运用大量的比兴,将浪漫主义与政治抱负巧妙融合,辞采华美错落有致,情感丰沛百转千回,淋漓展现了诗人的高洁与坚毅,今人熟稔的“美人迟暮”、“瞻前顾后”、“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皆源出于此。
而我中华读书郎,无不自启蒙发昧始便对端午由来如数家珍。屈原可以说是将爱国主义精神根植于众的第一人,以《离骚》抵达艺术巅峰,自沉汨罗则完成了政治的悲壮。“屈平词赋悬日月,楚王台榭空山丘”,江山更迭无数,而屈子其诗及高洁品格却可共大河同日月。
长诗中多见“美、脩”二字,厥美、修洁,是以香草自拟的诗人毕生所追求。“虽萎绝其亦何伤兮,哀众芳之芜秽”,当政者“溷浊不分,蔽美称恶 ”,如此独修连姐姐都不免忧心相劝。战国时期“朝侍楚君,暮为秦僚”并不会招致非难,怀才不遇大可另投明主,更有张仪连横苏秦合纵拜相封君,诸王求贤若渴之际,以屈子之才何处无闻达?而诗人断不肯枉尺以进身,只恐“老冉冉其将至兮,恐修名之不立”。这是一位视美德重于性命的真正贵族,凌雪傲霜茕然孓立,令千年后的李易安也词赞屈平如菊,“风韵正相宜”。
贵族今安在?若将这位“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 ”的三闾大夫置于目下,大约也难逃“老愤青”之名。水至清则无鱼,是中庸保全的处世哲学,精致利己主义和犬儒主义似乎只是理论上稍遇贬诋,“君不见曲如钩,古人知尔封公侯。君不见直如弦,古人知尔死道边。”
民国时期有所谓“闲适文学”,林姓大家精研生活之艺术,娓娓而谈如何品茗行酒、观山玩水、看云鉴石、养花蓄鸟、吟风弄月,幽默、性灵、清雅是为特点。而他彼时身处的祖国正内忧外患民不聊生,不见“惟草木之凋零,哀民生之多艰”的悲悯,漠然于蝼蚁草芥食不果腹的现实,空谈闲雅粉饰浮靡,宁为玉碎的灵均大概也会与鲁迅一样,鄙夷这“麻醉文学”吧。如此疏大义偏私欲之人,南洋大学期间行径而致晚节不保也是秉性所赐。
毛主席作有《七绝》:“屈子当年赋楚骚,手中握有杀人刀。艾萧太盛椒兰少,一跃冲向万里涛。”屈子文才盖世,是否也剑气如虹?或又恐芜秽斫之不绝反污其手,索性纵身一跃,洁来洁去。
近年,一桩七十余年前的旧论被翻搅出来,说三闾大夫为“文学弄臣”,因年老色衰失爱于楚怀王作《离骚》愤而投水。真不懂某些学术研究有何意义,我只知,沧浪之水滔滔,那位峨冠长佩丰神俊逸的诗人已翼凤麾龙远去……
网友评论
此文是一股清流,和屈子同乡,却不敢书写一字,害怕自己不够圣洁!
为你点赞
向步医生致敬!
对屈子感兴趣的不妨看看他那篇,我的,您随手点个♥️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