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奋力前进,却如同逆水行舟,不停地被水浪冲退,注定要回到过去。”
街道越来越宽阔,建筑越来越雄伟,物质越来越丰富,人类历史上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强大、美丽、富裕过,人类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对美好的未来充满信心过。
财富成了评判一个人成功与否的标志,钱,钱,赚了更多钱的企求来得更快,拿着快钱的渴望来得更多!投机成了品格,坚守被视作愚昧,人被物质包裹以至于相信自己可以完完全全地拥有世上的一切。
欲望,不必害怕欲望,你有欲望,那就满足你的欲望,如果欲望不够,那就再制造更多欲望!富人在欲望中迷失和自戕,穷人则是眼红和谋杀。活力在欲望中挥洒,人格在欲望中沦落。
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这是奇迹辉煌的爵士时代,也是物欲横流的麻木年代;这是光明的一代,也是迷惘的一代;这是斗志昂扬的美国之梦,也是空中楼阁的虚无幻梦。人在自以为的拼搏奋斗中坠入幻梦,堕向虚无。人人争当时代的弄潮儿,将自己捆绑在时代的巨轮上眼睁睁地一道沉入海底继而风平浪静。人们争相逃离沉闷的乡村生活涌向热闹的城市,而最终热闹的城市又归于沉寂的灰之谷。
人在时代的洪流中是无力的,微末的,而在错误的时代下,人的悲剧一眼到头却无法逃避,视自己为上帝之子的盖茨比也未能幸免。《了不起的盖茨比》正是在这样的时代下诞生。
《了不起的盖茨比》出版于1925年,这部创作三年几度易稿的作品在市场上却表现平平,尽管此时的作者菲兹杰拉德已经通过写作拥有了一定声望。此前在1920年出版的处女作《人间天堂》加印十一次,销量近五万册。对比之下,这部完美展现时代韵味,讲述当代浮华故事的《了不起的盖茨比》显得过于惨淡。直到1943年,菲茨杰拉德去世后三年,情况才有所改变。
而此时,距离《了不起的盖茨比》中描绘的年代已二十余年。二战的硝烟弥漫全世界,世界已远不是当年那个挥金如土,纸醉金迷的境况,人们需要精神的支撑与鼓舞,《了不起的盖茨比》成了鼓舞士气的精神食粮。在二十世纪百大小说中,《了不起的盖茨比》高居榜首,此后,这部作品经久不衰。
这似乎也成了文学上的一个魔咒:最现实主义的作品往往并不能在当时受到青睐。2013年,先锋作家余华发布了新作《第七天》,书中通过一个死者的视角描写现实世界。余华说,“《第七天》是我距离现实最近的一次写作”,而这部作品却被外界评价为“新闻稿的堆砌”。同样,《了不起的盖茨比》栩栩如生地描绘了爵士时代,而与时代太过贴切反而令深陷其中的读者不以为然,似乎碰壁后对过往的怀恋要比临行前的鼓舞更令人神往。如果按着这条规律,《第七天》在将来大放异彩也未可知。
盖茨比与菲茨杰拉德的一生差不多是“一脉相承”,作者一反常态地写下盖茨比追梦的悲剧时,似乎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的未来。
1896年,菲茨杰拉德出生在美国中西部的一个商人家庭。1913年,17岁的菲茨杰拉德进入普林斯顿大学求学,他热衷于写作,雄心勃勃要成为“当代最伟大的作家之一”。一战爆发,菲茨杰拉德应征入伍,在这期间,他认识了一位名叫泽尔达的富家小姐,并很快坠入爱河。但当泽尔达知道他无力让自己过上舒适奢华的生活时,泽尔达拒绝了他的求婚。这件事给了年轻的菲茨杰拉德很大的打击。
1919年,菲茨杰拉德退伍后去了纽约,决心要挣大钱,赢回泽尔达。白天他在广告公司工作,晚上伏案写小说。次年,菲茨杰拉德完成了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人间天堂》,并大获成功,一举成名,这本书给他带来的不菲的收入。他立即去到南方,和泽尔达结婚。婚后,他们的生活就像《人间天堂》里描写的那样狂欢纵乐。这段时间正是菲兹杰拉德人生中最意气风发的时期:貌美如花的泽尔达与菲茨杰拉德在各种社交场合出双入对,被视为爵士时代的代表人物。
菲茨杰拉德与泽尔达1925年,《了不起的盖茨比》正式出版,菲茨杰拉德信心满满,市场却反应平平。在以后的两年里,他很少写东西,用他自己的话说,这个时期“有的是没完没了的宴会,惟独没有工作”。此后,菲茨杰拉德去了好莱坞,靠编写电影剧本来维持生计。1930年,泽尔达患上了精神病,经常住院治疗,医疗费高昂,菲茨杰拉德不堪负担,他借酒消愁,结果嗜酒成癖,只能再度靠为好莱坞编写电影剧本来挣钱。1940年,菲茨杰拉德因心脏病发作去世,年仅44岁。
菲茨杰拉德的一生交织着辉煌与落寞,《了不起的盖茨比》写尽了从热闹到虚无,“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的无力感。
黛西之于盖茨比的意义,远超出爱情的范畴。如果说,少年时代的盖茨比仰望星空时已认定了自己是上帝之子,决心要付之一生完成上帝的使命,黛西则是赋予了这使命具体意义。黛西是最灿烂的年华,是最美好的时辰,是他独自往上爬,爬到顶部之后仍旧无法拥抱的梦。黛西是那道幽微的绿光,是他伸出双手,拼尽一切也永远触不到的彼岸。
“他亲吻了她。在他的嘴唇的触碰之下,黛熙像花朵般为他盛放,而他从此也就脱胎换骨,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透过幻梦,我们似乎能看到:为抓住命运的稻草,盖茨比在海上奋力划行;为获取更多财富,菲茨杰拉德在夜晚疯狂写作。
少年盖茨比的作息表盖茨比将他的心血全部用来构筑这个幻梦,不停地为它添砖加瓦,将他遇到的一切美好东西都用来修饰它。此时,以黛西为圆心构筑的幻想早已超越了黛西,超越了所有事物。再似火的热情,再漂亮的外表,也比不上为情所困的心堆积起来的幻想。“现状并不是真实的,世界是可以牢牢地建立在仙女的羽翼之上的”的暗示让盖茨比脑海中慢慢浮现的是美好得难以言喻的浮华世界。
盖茨比做好了一切准备去迎接梦的到来,他伸出双手去拥抱那道幽微的绿光。“他等了整整五年,买下那座华厦,把星光施舍给那些想来就来、想去就去的飞蛾”,他费了这么多心血,只是为了能够在某天见黛西一面。从前,他与黛西之间的距离那么遥远,此时,绿灯似乎离他非常近,近得几乎触手可及。
日思夜想的梦正在变成现实,而现实也在一步步逼退那个梦幻般的泡影。盖茨比把黛西幻想得太美好,以至于当现实袭来,围绕黛西构建的梦幻正在崩塌。梦越来越近,可盖茨比不知道的是:梦早已落在他身后。
盖茨比为梦构建了美好,梦为盖茨比倾注了活力。将现在的一切嫁接到过去吧,或者把过去拥抱到现在。
“盖茨比信奉的那盏绿灯,是年复一年在我们眼前渐渐消失的极乐未来。我们始终追它不上,但没有关系——明天我们会跑得更快,把手伸得更长……等到某个美好的早晨——”
酒精、舞会、艳遇,全都比不上他善解人意的笑容。财富、华厦、星空,全都比不上他纯洁的梦想。
“他们所有人加起来也比不上你。”
月光如水般地浸润着地上乱糟糟的一切,人性的光辉映照着下流的欲望。
这是盖茨比的了不起。
了不起的盖茨比。
了不起的小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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