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学是在红旗小学读的。二年级时来了一位新班主任,女的,姓孟,三十左右。她很喜欢派学生替她办事,诸如捧本子、拿墨水粉笔、甚至买早点。我是她喜欢的能替她办事的并且让她放心的学生之一,不仅买早点,有一次,她竟然给我她家的钥匙,告诉她住哪儿和要取的东西,我以很快的速度圆满完成了任务。也许,我的办事能力就是那时锻炼出来的。
每个星期,我总有几天,在同学们羡慕的目光中,奉命为老师买早点,这样,我就可以顺便出去溜达溜达,没有必要被关在教室里。老师的早点几乎千篇一律——两只大炉烧饼。走出校门,向北,过了“东板桥”,桥下西侧便有一间烧饼店。这是一家老店(我在县志办呆过一段时间,参编过《姜堰古镇风情录》),前店面街朝北,后店紧挨河边,门左侧是收银台——一张老式书桌,一个老女人收完钱,交给你一个“筹子”,凭“筹子”取烧饼。这个烧饼店生意很好,几乎每次来都要等,我也不急,小孩子一个,就东瞅瞅西瞧瞧。
过去的小店有前店后作,烧饼店的后作连着前店,三五个人围着一个大条桌。一人揉完面,揪成一个个小面团,另一人拿过面团,压扁,用擀面杖一敲,擀两下,将面皮摊在手心,抓过馅料,包实了,再压扁,擀成或圆形或椭圆的形状,一般椭圆是“龙虎”馅儿的,圆的是萝卜丝的,如用刀背砍两道印的就是花椒的,是烧饼家族中最传统的一种。最后一道工序是刷上糖汁儿,洒上芝麻,烧饼面坯子便做得了。早上七八点钟是最忙的,一群手艺人踩着各自的节奏,忽左忽右,或俯或仰,忙而不乱。
最具观赏性的要数贴烧饼的师傅,不论寒冬腊月三伏酷暑,贴烧饼的师傅总光着膀子,热气腾腾的站在炉膛前,大炉烧饼的炉膛像在墙上开的一个大洞,洞底火星点点,洞壁黝黑。贴烧饼的师傅双手蘸水,拿起两只面坯子,在手上来回翻两下,估计是蘸上水,然后,将大半个身子探进炉膛,伸长手臂,在炉壁贴上面坯。贴的速度要快,一是炉中有火,二是一炉烧饼有几大十个,慢了,就前焦后生了。贴完一炉烧饼,师傅已是满头大汗,赶紧擦一把,用凉水把胳膊抹一抹,立即又抓过一把稻草铺在炉底,火轰地燃起,师傅顺手拿起一把铁叉,叉起这团火球,在炉壁里上下翻动,噼噼啪啪一阵响起,扑鼻的烧饼香便飘荡在小店中。火很快燃尽,师傅一手拿长柄铁铲,一手拿一超大草编簸箕伸进炉膛,当烧饼扑簌簌落下时,等待的人们便开始举着“筹子”往前挤。一炉烧饼一般能打发一屋子的顾客。我用手绢包着烧饼回到学校后,在不辱使命的兴奋中还能嗅到身上淡淡的烟火味。
现在大炉烧饼几乎绝迹,只在烈士陵园东侧有一家坚持开着,烧饼一出炉就会一抢而空,要吃就得排队。妻子爱吃花椒的大炉烧饼,偶尔碰巧能买到,她会开心得像个孩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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