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许静出生那晚,母亲王芳哀嚎到凌晨三点,北方寒风料峭,屋内血腥浓浓,许静奶奶急得泪簌簌流,跪在观音菩萨像前,阿弥陀佛。
许静父亲叫许大勇,此时的他正在村长王麻子家玩牌九,炕上热热乎乎,他叼着烟,眯着眼,斜着头,看手里的牌。
“大勇,你媳妇生了!”隔壁李婶窜进了屋,兴奋道。
“男孩?女孩?”许大勇斜睨了一下眼睛,淡淡道。
“女......女孩。”
许大勇没再说话,用脚狠狠踩灭了烟头,专心看手里的牌。
许静儿时的记忆里,父母常常吵架,先是为母亲不肯生弟弟,后来又为了其他很多事情。
每当父母房间传来砸东西的声音时,许静就会捂住耳朵,蜷缩在奶奶怀里。
当时是八十年代初,计划生育风潮刮遍大江南北,就算王芳愿意生二胎,许大勇也交不起这罚款,而且许大勇生性懒惰,沉迷牌桌。
他本是国营拔丝厂职工,由于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被厂里开除,厂里没有一个人帮他说话,因为他平时飞扬跋扈,谁都不放在眼里。
丢了饭碗的许大勇在私人老板手下觅了活计,多劳多得,不劳不得,许大勇一拿到工资不是花在酒桌上就是押在牌桌上。
许静出生后,许大勇没有抱过一次,王芳一边上班一边照顾她,艰难地支撑着家。
她想过离婚,可她不忍心让女儿这么小,就在后妈手里讨生活,直到许静十岁时,她才跟许大勇提出了离婚。
许大勇急了,儿子还没生出来,香火还没续上,怎么就要离婚了?
他油嘴滑舌保证每个月会上交工资,不再喝酒赌钱,只求王芳不走。
婆婆也苦苦哀求,许静哭得气息都喘不匀,“妈妈不走”,“妈妈不走”,王芳看着女儿紧攥的小手,红肿的双眼,心又软了。
可是许大勇狗改不了吃屎,安分几个月后,又上了赌桌,且越赌来越大。
五年时间他输光了家里所有钱,逼着王芳去娘家借钱给他赌,王芳绝望透顶,扇了他耳光。
许大勇没有服软,直接去了丈母娘家,谎称王芳生了重病急需做手术,二老拿出了压箱底的积蓄,颤抖着给了许大勇。
许大勇拿了钱就去翻本,结果血本无归,跟胡朋狗友喝得烂醉如泥,摇摇晃晃回到家后,王芳铁了心要跟他离婚。
借着酒劲许大勇对王芳大打出手,加上输了钱的怨气把王芳打得鼻青脸肿,情急之下王芳拽下了许大勇一大把头发,抓花了他脸。
许大勇疼得哇哇直叫,恶狠狠地吐了口唾沫,愤然反击,夯劲十足的他,失手打瞎了王芳左眼。
王芳进了医院,娘家人来到了医院,王芳弟弟要报警,许静奶奶跪在了王芳病床前,苦苦哀求,眼泪鼻涕混在了一起。
“芳儿,我儿子对不起你,他要是做了牢,许静这孩子指望谁去?我这副老骨头也活不了几年了!”
自己已经这样,女儿只能指望许大勇了,她没报警,许大勇惊魂未定,躲在医院走廊旮旯,大气都不敢出。
离婚后,许大勇安慰自己:“反正她也不愿意给我生儿子,离就离!”
002
牛爱花是在许静十六岁时嫁给许大勇的,许静初中毕业后就没再读书,也没有钱去读书,许大勇依旧酗酒,赌博,还做着要儿子的梦!
牛爱花家在外省偏僻山区,家里很穷,每年只有过年才能吃上一顿肉,家里还有两个弟弟。
她模样水灵,明眸皓齿,皮肤又白又嫩,似乎能掐出水,可惜是个跛子。
许大勇不嫌弃,只是走路有点跛而已,不妨碍生孩子,而且还能做饭,洗衣服,又有几分姿色,花言巧语把牛爱花哄得团团转。
许静此时已经不跟许大勇说话,每天下班就照顾奶奶,常年操劳的奶奶已经患上严重的风湿,骨头变形,干不了重活。
对于只比自己大八岁的后妈,许静无奈叹息,父亲又祸害了一个女人,她甚至想劝后妈跟父亲分开。
但是看着奶奶喜笑颜开的模样,许静欲言又止,况且听父亲说,后妈已经怀上了他的种!
许大勇认定牛爱花怀的是个儿子,老来得子的他乐得合不拢嘴,常常喊狐朋狗友回家喝酒,炫耀自己的漂亮媳妇。
王麻子一边喝酒一边看着牛爱花,眼睛闪着绿光:“想不到大勇你还有这本事!娶个这么如花似玉的老婆,还愿意给你生孩子!”
许大勇笑得更欢了。
牛爱花过门后,许静肩上的担子就减少了很多,牛爱花每天会做好饭,收拾家务,还会很仔细地喂奶奶,给她冲好热水袋,敷在关节处。
许静对这个淳朴的女人多了几分好感,俩人常常结伴去镇上逛街,买衣服,家里也有了烟火气息。
老天爷有时候就爱跟你开玩笑,当你以为一切都在渐渐变好时,他冷不丁给你一巴掌,让你重回残酷现实。
过年时,王麻子请了许大勇喝酒,年底厂子里都结了工资,许大勇在王麻子的怂恿下又赌了起来,这次赌的很大,是平时的十倍。
许大勇一看赌桌上好多生脸,有点奇怪,但是过年走亲戚的人多,他也没多想。
许大勇那天手气出奇的好,一晚上赢了一年的工资,他欣喜若狂,约定了明天继续。
第二天许大勇头两把还比较顺,渐渐地情况急转直下,输得一败涂地,他赌红了眼,越输越想翻本,越想翻本输得越多。
很快,钱输得精光,许大勇万分不甘,心急如焚,此时王麻子递上了一沓钞票:“别急,我先借点给你,赢了再还我!”
王麻子的钱仿佛雪中送炭般,许大勇继续在赌桌上撕杀,没了钱,王麻子就递上,来来回回七八次,许大勇怕了。
他已经输了十万多块了,下了赌桌后,他开始清醒,王麻子怎么会借给自己这么多钱?
“大勇啊!这钱是我表叔的,他家是专门“救济”那些在赌场缺钱的赌徒的。”
王麻子又补充了些:“不过要收高利息,俗称高利贷,大勇你别怪我,要怪只能怪你自己,难得玩把大的,手气太差!”
许大勇反应过来后,已经被逼着在欠条上按了手印,一天的利息就是他一个星期的工资!他彻底傻眼了。
003
一个月后,许大勇东躲西藏,王麻子直接带着表叔去了许大勇家,还带着两个彪汉,王二麻子瞅着牛爱花直流口水。
许静把奶奶房门关的严严实实,让她早早睡觉,她拿出了自己的工资,可惜只是杯水车薪,王麻子笑笑。
“要不是看在我面子上,我表叔早把你家给抄了。”
许静挽着牛爱花,俩人被这阵势吓得瑟瑟发抖,此时许大勇回来了,刚踏进院门,撒腿就往回跑,可惜没能逃掉。
“整整一个月我没算你利息,你不仅一分钱不还,还到处躲着我!”王麻子的表叔龇牙咧嘴。
许大勇跪在地上,喊爹认怂,头都不敢抬。
“不还钱,也可以。“
“留下一根手指!”
两个彪汉上前,拽出了许大勇右手,掰开了食指,许大勇吓得哭出了声,奋力挣脱,连滚带爬,蜷缩在房间旮旯。
此时王麻子开始打哈哈:“表叔,大勇好歹也是我兄弟,这样吧,大勇,你要是愿意让弟妹陪我们哥几个一晚.....那可以再给你缓些日子。”
许大勇愣了一下后,如小鸡啄米般点头,然后落荒而逃,全然不顾老婆死活,怀着身孕,被人糟蹋。
此时王麻子眼睛闪着绿光,朝牛爱花扑过来,许静挡在了牛爱花面前,被王麻子一把推倒在地,许静想到了什么,夺门而逃,
牛爱花死活不从,拿着剪刀跟四个男人对峙着,撕扯着,推搡着,很快男人左右夹攻,制服了她,牛爱花衣不遮体,头发凌乱。
就在王麻子褪去牛爱花最后一块遮羞布时,王麻子的老婆推开了房门,她是村里出了名的泼辣,看到老公跟别的女人苟且,她怎么能忍。
而此时牛爱花发出了痛苦的哀嚎,下体在汩汩流血,男人们傻眼了,一条命没了。
众人纷纷逃窜,第二天许大勇找到了王麻子。
“你们害死了我儿子,人死账销。”
王麻子吸了口烟,不急不忙:“最多不要你利息,不还钱做梦!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王麻子又转了转眼珠,欲言又止:“除非.......。”
许大勇仿佛看到了黑暗夜空里闪烁着一束亮光:“除非什么?”
王麻子咳嗽了两声:“昨晚我跟媳妇商量过了,你女儿今年也不小了,我儿子呢也该讨媳妇了。”
“只要你点头,欠条我现在就撕了,而且我还给你五万块彩礼钱!”
许大勇蹙了一下眉,但是迅速舒展开了,点了头,这生意,划算!
许大勇心里很清楚,王麻子儿子叫王伟,患有小儿麻痹症,看见人就傻笑,天天流着口水,有时候还尿床。
许静哭红了眼睛,她就是死也不会愿意,而此时奶奶得知牛爱花孩子没了,许静又要嫁给王伟,这一切全是因为许大勇的一时冲动!
她拄着拐杖,巍巍颤颤走到许大勇面前,老泪纵横,此时许大勇正在数王麻子给他的彩礼钱,眼皮都没抬一下。
看着儿子如此丧心病狂,她用拐杖狠狠打在许大勇背上,许大勇的怒火蹭的一下被点燃,推了一下她,她跌倒后,就没再起来。
许大勇傻眼了,送到医院一检查,撞到了脑袋。
医生说要救的话需要做开颅手术,但是手术不一定成功,手术费三万,不做的话,熬不过今晚。
许大勇转了转眼珠,仔细盘算后,决定不做手术。
许静跪在医生面前,嚎啕大哭,求医生救救奶奶,医生也只能爱莫能助,此时的她真的想跟父亲同归于尽。
牛爱花此时还躺在床上,刚掉了孩子,身子虚的很,但是婆婆走了,她硬撑着和许静两人张罗了婆婆的丧事,哭成了泪人。
004
丧事办过后,王麻子又找上了许大勇,仿佛水蛭般,甩都甩不掉。
“前段时间,你办丧事我也自觉,以免夜长梦多,日子就定在后天,明天你就把你闺女送到我家,生米煮成熟饭,她心思也就定了!”
许大勇低头哈腰,他怕许静逃跑,回到家便把许静五花大绑,而此时牛爱花身体虚弱无比,硬碰硬,根本不是许大勇对手。
她假装赞同这门亲事,做了好酒好菜,说嫁女儿是件高兴的事情,要庆祝一下,灌了许大勇一杯又一杯酒。
等到许大勇呼呼大睡时,牛爱花悄悄替许静松了绑,两人连夜去了县城。
到了县城时,天已经亮了,两人找了一个饭馆做了服务员,因为牛爱花腿跛只能在厨房洗碗,日子虽苦,但是总算逃离了虎口。
半年后两人有了一笔积蓄,在小区门口摆了小吃摊,吃食干净卫生,价钱便宜,生意很红火。
“呦,长得倒挺漂亮,可惜是个跛子,这个月保护费交了吗?”
两个油头滑脑的小混混,骂骂咧咧,站在了牛爱花摊钱,牛爱花低头不理,小混混脸拉下来了。
“两位哥,她是新来的,不懂规矩,这是两百块钱,您收好。”
帮牛爱花解围的是亮子,在她隔壁摊卖煎饼果子,牛爱花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连声道谢,要还他钱,亮子见她不容易,死活没要。
熟络之后,亮子对牛爱花和许静挺关照,别人家摊位基本上都有个男人干重活,许静跟牛爱花两人都瘦得跟纸片似的。
推小吃车的时候,两人歪歪倒倒,有时候亮子也会来搭把手,帮两人搬重物,提水,换煤球,还告诉她们城管来的时候,往哪里躲。
有时候遇到难缠的顾客,亮子会主动帮两人解围,当他得知牛爱花的遭遇后,眉头紧蹙,沉默了半晌。
“姐,你要是不嫌弃,以后我们一起过吧。”
许静也撮合两人,常常收了摊邀请亮子一起吃碗混沌,牛爱花不敢奢侈爱情,她是个跛子,亮子老实能干,年轻帅气。
她虽然嘴上没答应,但是看亮子的眼神总是透着欢喜,藏都藏不住。
牛爱花在专心下混沌,一旁的煤炉上水壶里的水已经烧滚,盖子被热气顶开,一张一合。
此时一个人影挡在了她面前,她一抬头,手里的勺子落在了锅里,溅起滚烫汤汁。
“妈的,让老子一阵好找,王麻子快把老子给逼死了!”
顷刻间,许大勇掀翻了所有桌子,吃饭的顾客吓得四处逃窜。
许大勇还不解气,抬起手准备扇牛爱花耳光,手刚抬起来被亮子截住了,许大勇身强力壮,一身夯劲,对着亮子的头一顿猛打。
“不关他的事,求你别伤害他。”牛爱花苦苦哀求,许大勇看看亮子,再看看满脸心疼的牛爱花,怒火蹭蹭往上冒。
许大勇嘴一咧,抬腿重重地踢了亮子下体,亮子痛得哑然失声。
“你挺有本事,竟然在外面找了男人!老子弄死他!”
许大勇气急败坏,环顾四周,拿起滚烫的水壶,朝亮子走去。
千钧一发之际,牛爱花挡在了亮子身前,滚烫的开水浇在了她脸上,她发出猪嚎般的惨叫。
她顺手抄起一旁剪刀,失手插在了许大勇脖子上,血咕咕往外流,地上染红一大片,许大勇倒在了血泊中!
而此时许静提了一桶水回来,看到此情景,瘫软在了地上。
牛爱花因为防卫过当致对方死忙,判了八年,当时很多目击证人都愿意为她作证,她嘴唇和下巴也被严重烫伤,两片嘴唇都黏在了一起。
005
整整八年,牛爱花最好的青春时光,在监狱里度过,许静每月都来看她。
“他毕竟是你父亲,对不起。”
“他是恶魔。”
出狱那天,牛爱花重见天日,阳光刺眼,鸟语花香,监狱门口的两排梧桐树郁郁葱葱,像升腾着的两列青烟。
监狱门口站着许静和亮子,亮子手里捧着一束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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