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之死(下)

作者: 啊珊的小板凳 | 来源:发表于2018-07-05 17:03 被阅读27次
文|阿珊

001

李红死了,死相很恐怖,两只眼睛睁得很大,眼珠仿佛要撑破眼眶,两只手紧紧攥成拳头,扒开一看全是黄土,想必是疼极了想抓住什么,使点劲,结果能抓住的只有身下的黄土。

据说李红死的那天穿的是一件红布褂。

等乡亲们发现的时候,李红两腿间的一汪鲜血,已经干了,苍蝇在盘旋在上面,婴儿在旁边哇哇大哭。

李成脑海里一直浮现女儿那双不愿瞑目的双眼,不由得眼角流出几滴浊泪,料理了女儿后事,他额前似乎多了几根银丝,人也变得沉默寡言了,看着家里啼哭不止的小生命,李成想给女儿讨个说法。

“族长,我女儿死的时候衣服很明显被撕扯过,肚子上还有一大块淤青,好歹是条命啊!”

李成这次找族长不没有了上次的颐指气使,而是躬着腰,低声下气,眼睛里多了几份恳求,他只想给女儿讨个说法,让女儿安息。

“可惜你女儿死了,不好再去祠堂当面对质了!”族长戏谑道。

李成气得牙咬咬,被仆人赶了出去。

日子总要继续过,李成重新拿起锄头下地种田,身体似乎没有以前那么灵活了,有些吃力,自己可以囫囵吃一点,他不想襁褓中的小孩受苦。

张三这边也得知了李红死讯,虽然村里风言风语,有几个乡亲瞧见张三那天晚上鬼鬼祟祟,衣服上还带着血,好在死无对证,隔壁村的几个人也不会自找麻烦,他便继续安心过他的舒坦日子。

002

赵财主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如今已卧床不起,他女儿特地请了一位郎中常住家里,给他调理身子,可是前日晚上,赵财主咳出了血,看着地上那一滩血,赵财主把女儿和张三喊到了病榻前。

“女儿,我赵家祖上留下来的家业不能无人继承啊!赵家不能无后啊!”

张三和老婆低着头,怯怯地看着病榻上白发苍苍的老人,枯枝般的双手紧握着女儿的手,眼皮耷拉着,嘴角还泛着白沫。

“事已至此,典个老婆吧。”赵财主说完这句话便撒手人寰了。

“典老婆”是旧社会的一种风俗,也可以理解为租妻,一般大户人家女儿不能生养,便会花钱租穷人家的妻子过来生孩子一般租期是三年到五年。

丧事办完,赵夫儿便去二十里地外的宁家村给张三物色了一个女人,女人家穷的叮当响,他男人收了钱,低头哈腰谢过了赵夫人,转身催着自己老婆赶紧收拾衣服,女人不动声色,缓缓蹲下身子,抱了抱自己的儿子,迟迟不肯松手,硬是被自己男人给扒开了双臂。

张三可乐坏了,每天晚上跟那女人颠鸾倒凤,老婆则独守空房,暗自流泪,只盼能早日生下孩子,打发那女人走。

这一盼就是三年,那女人肚子愣是没反应,这可急煞人了,就在第三年冬至,女人说她想吃酸果子,张三开心坏了,赶紧找郎中号脉,果然有了,张三一蹦三尺高,赶紧把消息告诉了老婆,没想到她喜极而泣,最后竟然晕了过去,嘴里喃喃道:“我终于有孩子了。"

怀胎十月,赵家上上下下,把女人当夫人一样伺候着,厨房是天天变着花样做各种吃食,女人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了。

临盆那天,赵家请了三个接生婆,打热水,换毛巾,喂汤药,忙的热火朝天,女人足足哀嚎了两个时辰,硬是没生下来,眼看血越流越多,接生婆急了。

“再使点劲,看到头发了。“接生婆满手是血,大声喊着,女人脸上汗如雨下头发贴在了脸上,瞧不见一丝血色。

“头出来了,头出来了。”接生婆激动坏了,正准备把孩子引出来,一阵阴风,吹熄了房间里的蜡烛,女人的哀嚎声嘎然而止。

当众人手忙脚乱点好蜡烛。

只见女人瞪着双眼,岔着双腿,血汩汩直流,小孩在两腿之间,只露出了头,脸色发紫,脖子上绕着脐带,活活憋死。

003

村里又开始传出风言风语,都说是李红来索命,张三跟老婆也被女人死时的场景吓得不轻,很巧,那天是李红祭日。

赵夫人赔了那女人丈夫一笔钱,那男人拿着钱笑眯眯地数着,仆人进屋拿骨灰盒的功夫,就没人影了。

张三夫妇开始慌了,风言风语也传到了耳朵里,她们决定请个道士到家里来看看,除除秽气。

穿着道服的道士,闭着眼睛,嘴里哼哼唧唧,每个旮旯都看了个仔细,最后停在了张三面前,拿起了他的右手,端详了许久。

“你这手上,有血债啊,血债还得血偿。”

张三往后退了几步,脸色发白,用手指着道士,嘴角颤抖着道:

“你胡说,你胡说。”转身撒腿往屋里跑,赵夫人看着张三慌张而逃的背影,眼睛里有一层雾,似乎明白了什么。

道士拂了拂胡须,哈哈大笑“夫人,我穷诸玄辩,信则有,不信则无,在下先告辞了。“说完转身便走。

“师傅,且慢,可有破解之法?”

道士停住了脚步,转头,叹了口气:“诸恶莫作,诸善奉行。”

赵府人心惶惶,托媒婆打听愿意典妻的人家,也迟迟没有消息,方圆几十里都知道赵家出了怪事。

张三夫妇整天愁眉苦脸,难道真的要绝后?

“把李成家娃娃接过来抚养吧,就当是典的老婆生的,我会像亲生儿子一样待他。”

张三缓缓吐着烟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赵夫人,点了点头。

004

这天李成像往常一样蹲在门口抽旱烟,几年风霜,早出晚归的劳作,让他看起来苍老很多,白发越来越多,脸上的皱纹深了好许,背也开始驼了,李红的儿子李来已经五岁,嘴里常常念叨着爹娘,每当这时候李成心里说不出的心酸。

远远地李成瞧见了张三跟他老婆,还带了几个仆人。

“李叔,实不相瞒,我生养不了,典的老婆也难产死了,我们是诚心诚意收养这孩子,你年纪也渐渐大了,我们赵家会把他当亲生儿子养,你想看孩子随时都可以来,这是钱和田契,你寻思寻思。”

孩子躲在门后,露出头,怯怯地看着家里不速之客。

李成现在下地干农活半天腰便生疼,他心里清楚自己干不了多久了,孩子跟着自己往后只会饿肚子,他心里大约也知道可能是张三的种,只是他不知道女儿肚子上那致命一拳也是出自张三之手。

张三夫妇还是接走了孩子,李成给孩子取的名字是李来,到了张家立马改名,赵来。

就这样,赵来住进了赵家,一个活泼开朗,见人逗就笑的孩子,赵夫人是越来越欢喜这孩子,每月都打发人送钱去给李成,主动接李成来看孩子。

“乖孩子,叫娘。”赵夫人蹲着身子,温柔地摸着赵来的头发。

“娘.........”奶声奶气的声音,却酥了赵夫人的身骨。

说来也奇怪,赵来见谁都不认生,唯独见到张三一语不发,双唇紧闭,怔怔地看着他,仿佛哑巴,张三也不大喜欢这孩子,有种说不出的膈应,总觉得孩子眉宇间有赵红的影子。

孩子十岁的时候,赵夫人给他请了教书先生,于是院子里常能听到赵来诵读唐诗宋词的朗朗声,书房里堆满了四书五经,还有一本显眼的《本草纲目》,这是上次给母亲看病的郎中赠他的,赵来觉得郎中能悬壶济世,救死扶伤,甚是崇拜。

“你若能认识书里的药材便也能做半个郎中。”

赵来开心地笑了,此书成了他爱不释手的书,经常外出去山上采摘药材,回家研究。

岁月如梭,似乎很多事情已经被人遗忘。

张三跟夫人双鬓渐渐有了白发,皱纹也爬上了眼角,下个月便是赵夫人五十岁寿辰。

此时赵来已经十八岁,出落成了读书人模样,带着一副金框眼镜。

只是在这十八年间他未曾对张三说过一句话,在人们看不见的阴暗角落,他会偷偷凝视张三,许久。

005

赵夫人五十寿辰当天,来了很多乡亲,大家满脸笑意,都夸赵来一表人才,赵夫人好福气,赵夫人听的是笑靥如花。

张三隔壁村的那几个朋友也来贺寿。

“三哥,外面人说这孩子是当年你跟李红的种啊!李红咽气的时候,可只有你在场。”其中一人,挑着一边的眉毛,看着张三,幽幽地说到。

张三没有理会他们,独立黑着脸出了房门,到大堂谄媚地笑着招呼其他客人。

黑暗中有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这几个外村人,眼神里充满了凉意。

晚宴结束,回去的路上,那几个外村人感到肚子翻滚,喉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用手捂住喉咙,气喘不过来,嘴张得老大,硬是吸不进去气,脸发紫,最后一个个倒地,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音。

第二天乡亲们发现的时候,七孔流血,血痕干在了脸上,眼珠突出,死相非常恐怖,收尸的人看了都脊背发凉。

乡亲们不知道这几个人暴毙的原因是什么,但是张三知道。

他是不相信鬼魂之说的,但是心里却打着寒颤,晚上睡觉需留一盏明灯。

即使这样,张三总感觉身体不对劲,时冷时热,发了烧,迷迷糊糊躺在床上,请了老郎中来看,喝了几副汤药也不见好,整天疑神疑鬼,嘴里自言自语。

赵夫人也被她念叨的烦心,便分了床睡。

半夜张三听到窗户有响动,瞬间睁开眼,本来关的严严实实的窗户被风吹开了,

他蹑手蹑脚,躬着身子,东张西望走到窗户前,颤抖地伸出双手准备关窗户。

突然一只冰凉的手从窗外死死抓住了他右手踝,张三惊叫一声,脸色煞白,眼前是一个披着血红色斗篷脸色惨白的女人,眼窝嘴角都流着血,那血一滴一滴落在了张三手臂上,她缓缓把张三的手放到了自己突出的肚子上,发出了凄惨的笑声,张三缓缓抬起头,翻了白眼,晕了过去。

第二天张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起身看了看窗户,关的严严实实,他撒腿跑到夫人房间,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了昨晚看到的景象,夫人瞅了他一眼;“约莫是烧糊涂了吧。”

张三见老婆不信,便跟仆人一个个说,仆人都说是他看花了眼:“这世上哪有什么鬼?”

张三却坚信自己看到了鬼而且是一个怀孕的女鬼,那感觉真真切切,他整天躺在床上,两眼无神,茶饭不思,日渐消瘦,谁也不见。

又是一个狂风呼啸的夜晚,张三恍惚中感觉有人进了房间,睁开双眼,床边出现了一人,赵来。

他缓缓摘下眼镜,第一次对张三开了口。

006

“母亲生我的时候,命悬一线,你见死不救还痛下毒手,母亲不能呼救,活活疼死,我也让你尝尝那滋味。”

“我可是你父亲。”

赵来笑了笑,举起了手中的利器。

“再见了,我的好父亲。”

一道寒光闪过,屋子里充满了浓浓的血腥味,张三那男人的根被截了去,哀嚎声回荡在整个赵府,他表情狰狞,双手捂着私处,血顺着他两腿间流到了床下,气息渐渐变弱。

赵来在李红坟前烧着一些东西,一些破衣服,红斗篷,装朱砂的木盒,还有那本《本草纲目》。

看着乱窜的火苗,赵来笑了笑,最后抱头嚎啕大哭。

母亲,十八年了,你终于可以瞑目了。

砒霜——性寒,剧毒,溶于水,少量即可致死,毒性半个时辰起效。——《本草纲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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