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窗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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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闲的时候，特别是隆冬，母亲也不再忙忙碌碌，除去一家人的一日三餐要做，更多的工夫忙针线活儿。衲鞋底，做鞋，缝补破旧的衣衫是她经常做的事情。

记忆中，我有时候自己玩耍，一颗小石子，一枚硬币，再就是母亲的针线簸箩，里面的顶针、线团等也是我的最爱。当然，剪刀、缝衣针她放到别处，害怕我拿在手里，有一丝闪失。

有时候，我不再自己玩耍，要缠着母亲一起玩，她为了哄我，便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儿，与我玩上片刻，她最拿手的就是剪窗花。

母亲找来炕席下的红绿纸，她要把纸折叠好几次，然后，右手执剪刀，左手拿纸，此刻，我看到的是母亲的剪刀，刀尖在纸上向左向右向上向下，挥动自如，犹如母鸡啄米，当我还眼花缭乱的时候，母亲的剪纸已经展开了。

那是怎样的一幅图画呢？有时候是一个“囍”字，她说，等我娶媳妇的时候，要给我剪许多“囍”字，让我的洞房喜上加喜。作为母亲，她在儿子还不懂事的时候，就有了自己的心愿与承诺，这就是母爱，盼望子（女）快快长大。

有时候，展现在我面前的是一幅《小老鼠上灯台》的图画。图画上，在“灯台”的两侧，有许多对称的小老鼠，它们首尾相连，栩栩如生。

这是我最喜欢的图画，我要在手里玩上半天。年幼无知的时候，老鼠就是好玩，与“四害”无关，与“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更扯不上联系。

我的属相是“鼠”，也许母亲为此对老鼠少了恶意，多了善感，因而她有的时候，剪出许多带有老鼠的窗花，在母亲的心中，我就是她的一切，她的全部。

母亲的窗花，还剪一些庄稼丰收

的图画，有麦穗，有玉米槌，有的彼此连在一起，有的相互对称。在母亲的心里，她盼望粮食大丰收，人人都吃上饱饭。

可是，母亲的愿望，一年又一年落空。那个年代，人们的生活水平，一直停留在温饱，更多的时候，是母亲的祈盼，也是广大农民的向往。

1979年腊月我要结婚了。母亲首先为我的被褥操彻，这些事情做下来，她心里踏实许多。尔后，她又忙着剪纸，我也许早已忘记母亲的承诺，但是，她没忘记，剪了一幅又一幅，有好几张是重复的，她要挑出最好的窗花，张贴在我结婚的新房里。

当年，我结婚的房子还是老宅，事先把陈旧的门窗油漆了一遍，房内粉刷，显得洁白而明亮。在窄小的窗户上贴上母亲的剪纸双“囍”，在新粉刷的墙壁上，分别贴有双双起舞的蝴蝶、比翼双飞的鸟儿和骑着金鱼的福娃。大家看了，都说母亲的剪纸，寓意深刻，在人们的赞美声中，母亲的脸上写满幸福。

改革开放，让农民真正得到了实惠，农民富了，不再只为温饱而奔忙。他们不但拥有丰收的粮食，而且腰包也鼓了起来。

囤里有粮，心里不慌。把饭碗牢牢端在自己手里，母亲的愿望实现了，广大农民的愿望实现了。

母亲的暮年，老人家赶上了好年景，坐享了几年清福，她闲暇之余，又剪窗花，她剪的窗花，哄她的隔辈——孙子孙女，二人缠绕在祖母身边，双手擎着窗花剪纸，玩得开心，犹如我年幼的时候，那么快乐。

母亲的窗花，最后都贴在窗户上，有《喜鹊登枝》，有《百花迎春》，还有《五谷丰登》，在母亲的暮年岁月，她心满意足，她幸福满满。

正值冬季，也是农闲时节，我在室内徘徊，明亮的铝合金门窗，还有宽敞的房间，似乎少点儿什么？奧！对了，缺少母亲的窗花。此时此刻，我情不自禁想起母亲。驻足明亮的窗前，我想起远在天堂的母亲，想起母亲的的窗花，她老人家已过世二十多年，但是，她的音容笑貌，她剪的窗花，永远铭记在心，那是过往的岁月，那是回不去的人生里程。

2022.12.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