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的味道,总是与记忆有关,与某个人息息相关。
即便过后经年,再次回想起来,依旧回想起那些人那段往事。
或许会物是人非,但当时你我相聚一堂,说着心中丘壑,分享着一蔬一食之间的那种欢愉之感,口舌之欢,经久难忘。
1
小时候有段时间,家里爸妈做生意破产,就暂时寄居在奶奶家。
每到饭点,都会去问一句“吃什么呀?”
奶奶第一次听到我问这个问题,上一秒还是笑脸盈盈,下一秒就拉下脸来,不太开心的回我一句“吃什么?当然是吃饭呀。”
我当时年纪小,听完奶奶说完后,莫名觉得有点委屈,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心里闷闷的。
后来,渐渐长大,有次深夜和奶奶端着一碗饭围在火炉旁,我突然问起这事。
奶奶开始跟我说出这个问题背后的原委来,原来在他们那个年代,尤其是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有过一场全民大饥荒时期。我们现在衣食无忧,不太懂得饿着肚子吃了上顿没下顿是个什么滋味。但奶奶说他们那个时候常常都是家里的米箱里一粒米都没有,没办法为了活下去就会每日带着我爸爸和小姑他们,每日去到田里,先是吃田里的红薯,红薯吃完后就开始去挖野菜,找树根,凡是能吃的东西他们基本都吃了一个遍。
那时候小姑和爸爸还在上学,他们每次放学回家,踏入家门的那一刻,都会问奶奶一句“吃什么?”
奶奶看着自己的儿女充满期待的小眼睛,心中就像被针扎了一样疼,那时候家里缺米是常态,奶奶每日都会为了下一餐给孩子吃什么而头疼不已,而那巨大的愧疚感也在她心里滋生,以至于,多年后,家里早已衣食无忧,每餐都能吃上肉,听到这个问题,她还是会条件反射一般,警觉起来,那些忍饥挨饿的日子再一次出现在心头上。
而爸爸,从那个大饥荒时代走出来的人,那个吃野菜吃到心里有巨大阴影的人,在多年以后,无论餐桌上的蔬菜炒的如何精美,他都会避而远之,而且自我有记忆起,家里无论炒多少个菜,总是有一个菜是一盘肉。
至于爷爷呢?小时候在家吃饭,一家人齐整的聚在一块儿,我从碗里掉下一粒米他都会大声呵斥,我有回看见他从碗里掉了一粒米到地上,依旧小心翼翼的将其拾起来,吹都没吹,就自然而然的吃进嘴里。
一个被蛇咬过人,十年之后,依旧会害怕井绳。食物缺失年代中经历过来的人,食物对其而言,是一种真正的救赎。
2
大学的外街有“夜市一条街”,那条街上都是各种各样搭着棚子的麻辣烫烧烤摊和小吃店。
第一次社团聚会,我们一拨大江南北的人聚在一块,围着一个大的麻辣烫的锅吃的不亦乐乎。奎哥正好坐在我旁边,饭局上总是不乏暖场的人在,他们开着各种玩笑,说着自己前半生的囧事,尬聊。
但奎哥却自始至终一直都没说话,他就是喝着冰啤酒, 不紧不慢,一个人自斟自酌,而我,初次与大家相见,不太熟也不爱说话,我就一直在吃着麻辣烫,场面倒是还很热闹。
或许开了一个头,后来的日子里,和奎哥渐渐熟络后,每回约见奎哥,都会在外面的麻辣烫里。大二的时候,还是有很多的空闲日子,每回和奎哥在麻辣烫里,奎哥必点的是猪血和海带,而我必点的是油豆腐和泡面。
有次不知道是奎哥酒喝多了还是啥的,他突然和我说起他喜欢的那个四川的姑娘来。
奎哥来自四川,在他高中时,心里就有一个喜欢的姑娘,那时候他读同学,那姑娘读寄宿。奎哥是个不太会表达爱意的耿直小伙,他在高中三年,从未向姑娘表达过任何与爱相关的词汇,甚至于就连喜欢这两个字他都没提过。
但她却结结实实的给姑娘带了三年的晚餐。他们学校明令禁止,寄宿生不准走出校门,但奎哥是通学生,这条校规对他毫无作用。学校对通学生十分宽容,甚至于允许他们晚上不来学校上晚自习。
奎哥不是一个爱学习的小伙子,但他爱那位姑娘,就这样,高中三年里,他承包了姑娘全部的晚饭。他们学校在一条河的西面,姑娘十分爱吃河东面一家店的麻辣烫,尤其爱吃里面的油豆腐和泡面,于是乎,奎哥每回一放学,都会围着他们那个城市转一圈,去买好姑娘爱吃的麻辣烫,然后打包回学校,借着来上晚自习的借口把麻辣烫带给姑娘。
三年以后,奎哥也作为姑娘最好的朋友出现在姑娘的婚礼现场,那天他回来后,拉着我去吃麻辣烫,那天我没有点油豆腐和泡面,她看我吃猪血和海带还有其他的东西,愣神了几秒后,哭的像个迷路的孩子。
后来,我和奎哥再也没去吃过麻辣烫。
有些吃食,是心头的一道伤疤,每一次揭开,都真切体会到什么叫锥心之痛。
3
我一直是个面食爱好者。
第一次来到一个城市读大学时,就信誓旦旦说要吃遍这个城市的每一家好吃的面馆。恰好那时候有个关系很好的朋友,也同样是个面食爱好者。
那时候我们虽然在一个城市读大学,但是我们却在不同的地方,我在南边,她在东边。我和她说了我的“攻占城市面馆”计划后,她一秒加入,就这样,我们俩成为一个“面食爱好者同盟”。在每个周末,都会去选择一到三家面馆,然后开始去试吃。
我们俩就像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一样,发现许多不同的面食馆,虽然都是碱面,但是由于煮的时间不同,有的面明显的劲道很多,而有些则软糯很多。
这个城市的素面上面通常会铺上一层厚厚的码子。我们俩最爱吃的都是木耳炒肉的盖码面,我们发现有些店子的木耳肉丝面上面还会加上一层新鲜的芹菜,嫩嫩的绿绿的,看上去既好看,又让人有食欲;有的则还会调制一些其他的配菜用来给客人随意添加。
最冒险的一次是我们有次上课上着上着实在无聊,就想着距离我们几百公里之外的另外一个省的一个市里有很好吃的一家面馆。
于是乎,我们当即就翘掉课,然后买好火车票,那时候比较穷,只能买火车硬座。
最终我们因为一碗面,而坐了十多个小时的火车,从一个省到另外一个省。火车到达那个省的时候,我们没有做任何攻略,除了知道那几家好吃的面馆名字之外,对于其他的东西一无所知,包括衣食住行。
火车到站时,我们生平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冒失和冲动。但木已成舟,我们当即就做好决定,选一个距离面馆最近的地方住下,然后在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我们将那些原本只存在于脑海里想象中和手机里的东西都吃了一个遍,然后再阳春三月天里,知足的回了学校,开始之后的故事。
后来,大学毕业,那位女伴离开了这座城市,我也再没一个与我能够因为一碗面而说走就走的饭友。
有次深夜,工作归来,突然饥饿难耐,随意找了一家店子,点了一碗木耳炒肉后,看到上面竟然有一层新鲜芹菜时,突然想起那位女伴,心头暖暖的。
后来去过很多地方,吃过很多的面,但是再也没有当初与那位女伴那样,会为吃到一碗面如同过节一般欢喜雀跃,食物于我而言,更像是果腹之用。
但曾经为吃暴走的那段记忆却一直留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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