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沈亦安,十八岁,今年夏天刚毕业。
昨天晚上跟朋友去烧烤城撸串儿的时候,小店的门帘通道处闪过一个留着妹妹头短发的小个子女生的身影,我一时有些恍惚,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女孩挥之不去的身影——以至于我回家以后躺在床上茫茫然的睁着双眼陷入了沉思。
隔壁班的那个她,现在在哪里、又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呢?
思绪泛滥,回忆便如潮水般的涌过来、翻江倒海。
㈠
2008年的夏天,某一个上学日的午后,已经记不清楚具体的日期了,只记得那一天的天很蓝、云很白、阳光很好,是我第一次遇到她。
叮叮叮……
下课铃声响起了。
身为学习委员的我,抱着同学们的一摞作业本,跟在刚训完话的老班身后正走在下楼的台阶上,楼梯口的拐角处迎面闯过来一个抬起左手、低头看表的女生,我张了张嘴还未及提醒,她就已经简单粗暴的朝着老班鼓鼓的啤酒肚上撞了去……然后,迅速抬起头,一脸受到惊吓的表情,“老师对不起!”再然后,就飞一样的跑开了。
图片来自网络老班矮胖的身体顿了一顿,气得脸色发青,愤然道,“现在的学生,一天天横冲直撞的,简直太不像话了!”
我心里觉得画面喜感,口中无言。一路默默地跟着老班朝办公室走去。
㈡
第二次遇到她的那天天气不大好,是个阴天,好像有点像她的心情。
同学们都穿着校服,准备着去体育馆馆内跟二中的广播体操比赛,有参赛人员,也有加油打气的。嘻嘻哈哈的闹成一片。独她一人把手缩进校服袖子里,闷闷的蹲在花台上,看着热闹的人群傻傻的发呆。
后来有别的女生找她搭话,我们班的体育委员也在召集大家做最后一次赛前练习,我也就跟着走开了。
轮到我们班上场,我在赛台上蹦哒体操的时候,留意到她安安静静地坐在一个不起眼的旮旯里默默地鼓着掌。
㈢
校道两旁的树叶子绿得发亮,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昭示着生命力的旺盛。
仿佛一场盛大的狂欢即将来临。
我比以往要更早一些时候走向教室的方向,午休时间,学校里的人很少。
远远的就看见她在我们班门口小步小步的来回踱,我刚走近门口她便迎上前来,
“同学你好!是153班的吗?可以帮我叫一下张XX吗?”
“好……”
我话音未落,班级门已经“哗啦”一声打开了。
张同学幽幽的开口,“没人睡午觉。我在里面就看见你鬼鬼祟祟的了。”
她开始张牙舞爪,“不是啊!我就是认错书皮把政治书给带错了嘻嘻嘻……”
张同学痞笑,“等着。”
她卖力的点点头,“嗯嗯,我就在门口等你!”
然后不经意的转过头来看向我,笑着开口道,“同学,还是谢谢啊!”
……唯一的一次“对话”,我还没来得及真的开口就已经结束了。
不过,她笑起来真好看,声音也还挺好听的。以及,小眼睛瞩目。
㈣
夏日冗长。
日复一日的炎热,好像夏天永远也过不完似的没个头。
课间休息的时候去洗手台洗手散热,碰到她拿着个比藿香正气水瓶略大一些的小瓶子在水龙头下摆弄,像是在给什么东西换水。一副甚是困扰的模样。
轻声的嘀嘀咕咕,“啊,怎么长得这么快。早知道就不急着装水了……”
短袖白T恤,七分翻折的牛仔裤,白色小板鞋露出好看的脚踝来。
叮叮叮叮叮……
上课铃响了。拧好水龙头,她又是一阵风一样的飞跑而去。
回到教室才知道,原来她在水龙头边嘀嘀咕咕摆弄的东西是“水母”,班上好多女生也都养着玩儿。
㈤
2008年是很不安分的一年。
发生了很多大事件: 汶川地震、金融危机、北京奥运会、南方大雪灾……
作为学生党,这些大事件的余波自然而然的延续到了2009年的新学期作文比赛上。学校要求老师们评选出优秀的作文,作为国旗下讲话的演讲内容,对新学期的同学们进行德智体美综合的新教育。
她的作文拿了第一名。
国旗下讲话的不是她本人,但演讲进行的时候,很多同学都把好奇的目光投向了她。我也一样。透过人群,看到了她微微发红的面颊和因为害羞而逐渐埋得低低的头。
——唐悦。她的名字真好听!
㈥
初二,换了新校区学习。
不同于以前的班级是上下楼层的关系,我们两个班现在属于左邻右舍了——中间的楼梯过道忽略不计的话。
叮叮叮叮叮……
上课铃已经响起。
她站在窗户外面对着靠窗的同学说话,看起来很是着急。
“张XX ,找你借书的!”
张同学一副扑克脸,假装没有听到的样子。
然后,我看到她用力地抿了抿嘴,转过身去又是一阵风一样的跑开了。
我记得,她前两天跟张同学借的也是政治书。不过还回来的时候又被别的女生借了去。再次送还回来时,是我帮还的,书的里页前两张纸被齐刷刷地撕掉了一半。
㈦
天气还是一如既往的炎热,这种时候,一罐冰可乐最得我心了。握在手中,心静自然凉。
在校门口遇到几个班上的男生女生,我们正有说有笑的上着台阶,她从楼梯上头冲下来,抓紧衣袖的左手抹着眼泪,双眼通红的绕过我们跑下楼去。
男生甲,“哇,这是要逃课啊!”
女生乙,“你眼瞎啊,没看到人家哭了吗?”
男生丁,“少废话,上课铃响了!”
……
我觉得,手心里的可乐好像不冰了。
上课的时候意外走神,被物理老师丢了一截粉笔头,惹得同学们哄堂大笑。可是,我觉得,一点儿都不好笑。
㈧
还有好多的习题跟卷子没有做,已经快要中考了。
时间怎么就过得这样快呢?
毕业聚餐是三个尖子班一起的。
老班带头跟大家一起步行,美其名曰:走走多健康!三个班级两百多号人物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浩浩汤汤的队伍,看起来还挺壮观的。
聚餐地点是“绿苑轩”,一个名字很有诗意的农家乐。
其实也就名字还中听,事实上根本就没什么好玩的。景色一般般。毕竟农家乐,绿色自然是有的,除此之外也没别的什么了。
她的班级一直走在我们班前头。
估计她到了之后也是兴味索然吧。见她随便看了看,顺手拿出背包里的留言纸(毕业留言册的内页),趴在离自己最近的栏杆上就开始写了起来。
同学们好多都在拍照,我也被推拉着拍了一些,笑得脸都僵硬了。
实在是觉得无聊,就打马虎眼自己随便转了转,跟几个男生一起遛进农家乐的里屋去下围棋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等我发现的时候,她已经在隔壁屋的桌子上趴着睡熟了。安安静静的。
所谓的“岁月静好”,什么样?好像这个词也不是这么用的。
㈨
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一个雨夜。
从“绿苑轩”回来,第二天中午就拍了毕业照。然后,大家就开始收拾书桌、打包个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做鸟兽散了。
等我忙完班级事务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偏晚,跟几个别的班委一起去烧烤城吃了大碗的臭豆腐米线。
几个女生翻看着照相机里面的班级照片嘻嘻哈哈的大笑,提议去附近的相馆先把照片洗出来。
没办法。又要晚点回家了。打电话跟家里说明今天要晚些回去。出烧烤城的时候开始下起了蒙蒙细雨。
跟白天热情似火的太阳一点都不相衬。
到相馆的时候——“人山人海” 用在小相馆里应该很不恰当,但是我此刻脑海里蹦出来的就只这么一个词。
其实几乎都是熟面孔,全是三个尖子班上的同学,上下邻居、左邻右舍的好歹也有三年了。各班趣事也层出不穷。看到了人叫不出名字是真,说没见过绝对是假话。
选图拍大头贴的、全身照的、洗照片的,吵吵嚷嚷的,挨挨挤挤、多得跟蒸饺子一个样。
好不容易我们终于洗好照片了,她从拍大头贴的机子里笑嘻嘻的钻出来。身边跟着平时和她玩到一起的某个女生。
在看到我们班女生手里把玩着看的照片时,笑容瞬间僵硬了。
然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的皱了皱眉头,迅速地咧嘴一笑,对我们班拿着照片的女同学询问道,“我能看一下你们班的照片吗?”
“可以啊!我也想看你们班的,你这儿有XXX的照片吗?!”
“有啊,很多,”她抬起头,右手指了指我的背后,“在前面,你去问我们班那几个女生。”
“哦耶!”
……
我淡淡的扫了一眼她手里接过来的照片——张同学的蓝色外套真TM刺眼!
独照、合照,怎么这小子哪来的空闲拍了那么多照片?
“同学,谢了。”
翻看得差不多了,她把照片放到我手里抱着的一摞书上面,转过身对着身旁的女生声音有点颤抖地带着鼻音的说,“我要先走,不能陪你一起洗照片了。明天再去找你吧!拜拜!”
话才刚说完就匆忙的跑了出去,像是一阵风。
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望向她跑出去的门外,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下起了大雨。
照相馆里面依旧人声嘈杂,夏天也快要过去了吧!外面的雨,何时会停呢?
心好像突然之间生了一场病。
㈩
2011年拜年期间,手机被不懂事的小堂弟拿去玩游戏给格式化了——
我丢失了一张宝贵的照片。
是“绿苑轩”聚餐那次的一张照片。
我是后来在手机储存的照片中不经意间发现有一张“我们”的合影的。
在我们班级的餐饮合照中,在我的身后,是她安安静静坐着的小小背影。
看不到正脸。但我猜,如果能看到正脸的话,一定会有她那天趴在桌子上面熟睡留下来的睡痕吧。
我想,不要随便给小孩子玩手机才是真的王道!
后来又想,可能也就这样吧!
如果,最后一次见到她的那个雨夜,我能放下手里抱着的那摞书不顾一切地追出去结果又会如何呢?或者,也许当时我该去找一把伞的。
郑业成(请假装他是沈亦安)我叫沈亦安。
这是2013年的夏天,高考刚结束,我就去剃了个光头。
古人云,“三千烦恼丝”。感觉所有的束缚好像都随着剃掉的头发一起溜走了一样的轻松愉悦、内心舒畅。
只是在晚上跟朋友出去撸串儿的时候记起来一些往事,想起一个隔壁班三年只有过一次对话的女孩子。
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样、变化大不大,有没有别的男孩也会像我一样蓦然间的想起她。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月光宝盒,我想我会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开始就主动的跟她搭讪。
这是2013年的夏天,我十八岁了,今年刚毕业。
无论如何,我想我明年应该拥有一个更值得期待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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