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医从教的姑娘

文/孟小满

（一）
我毕业于医科大学，曾经想当一名医生。现在，我在一个小山村里，围着我的孩子们，过着平凡的生活，简单开心。

六年前，我刚刚从毕业大军中，脱颖而出，如愿的来到理想中的医科大学。乘坐飞机，横越连绵起伏的山峰，来到了一马平川的大都市。霓虹灯闪烁的夜晚，一切都显得充满活力。半夜传来的喧嚣声，总是提醒着人们，生活很好，不用长眠于床。我想着，从此之后，我的人生要开始一段新的旅程了。

刚刚来到这所城市，我热衷于和朋友们一起逛街。眼花缭乱的衣服，撩动着隐藏多年的少女心。吃着遍布城市的快餐，品尝着从未喝过的酒，看着感人肺腑的电影，觉得一切都是如此的美好。

浑浑噩噩的度过了大学一年的生活，我发现自己空无一物，除了衣柜里鲜艳的衣服，一颗不堪一击的胃。我有点恐慌了，如果大学四年都这么的过下去，那么我读大学的意义又在哪里？

放假前，一个朋友问我，愿不愿意去乡村支教，那里的孩子可爱极了。我想了一想，正好这长长的假期，需要做些事情，来弥补内心的不安。于是，我便答应了。

一路上，朋友跟我说，他们暑假来支教，已经坚持了六年，每一年都会去看看这些小朋友们。他们是步入社会后，见过的最纯朴的人。

他们通过网络的渠道，上街宣传的方式，获得了很多爱心人士的帮助。有的人知道他们的情况后，连续几年都捐款给他们。还有的，替他们收集旧衣服，给他们购买学习工具，让他们带给乡村的孩子们。

曾经，我以为支教，无非就是去看看那些孩子，陪他们玩几天，后来才发现这真的不是说说而已。他们在这个地方，待上一个月的时间，每一天都安排的很满。

一路上，从火车到汽车，再到步行，用了大概一天半的时间。入眼望去，几处低矮的房屋，还是土坯砌成的。有一处，鲜艳的红砖砙房排列而成的，便是孩子们的教学楼。

教学楼总共有七间，分为两间教室，一间办公室，一间学生寝室，一间厨房，两间教师宿舍。教室极其简陋，一块黑板，一张讲桌，老旧的课桌，长条凳。墙面也是红砖瓦，没有涂白。

记得，到达的那一天，孩子们老远的站在那里。听到外面有动静，于是纷纷跑出来。当看到是这些老师的时候，孩子们高兴的跳起来。

他们跑过去，围住我们，大叫着：“老师，你们来了，我们好想你。”
“是啊，是啊，我们可想你了！”
“你知道吧？那天晚上，我就梦到了你们。”
“还有还有，我那天问校长你们什么时候过来，他说就这两天的时候，我们天天都盼着了。”

孩子们七嘴八舌的说着，表达着对他们的思念。当把礼物分发给他们的时候，一个个孩子们就像收到了稀世珍宝，左看看右看看，抚摸着崭新的书包。

“这里面还有很多文具，大家可以打开看。”朋友刚说完，他们就迫不及待的打开书包，里面有一个水杯，二十四色蜡笔，图画本，卡纸，一个可爱的小娃娃。孩子们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纷纷拿出来，和同伴讨论着，这个东西好漂亮，那个东西怎么样。

那一天，是我看过的最纯真的笑脸。很多时候，我们笑脸迎人，并不是开心，而是出于礼貌。而他们，笑的露出了小小的白牙齿，还有的比较含蓄，脸蛋微红，偷偷地笑着。那两个梨涡，让人心生欢喜，不自觉的都和他们一起笑起来。

后来的时光，我们和孩子们一起玩耍。我们玩着最原始的游戏：老鹰捉小鸡，丢手绢，贴膏药。我们教他们学习文化知识，尽管把apple读成爱破，把吃饭读成ci饭，把情感动人的古诗文，读成气势磅礴的句子……这种种，都无时无刻，感动着我的心。

他们还会带我们去他们家看爷爷奶奶喂养的猪，个个长的有多壮，还会带我们到山里面的竹林里面，找野生菌，野生栗子，掰笋子，带我们到河里捉螃蟹，鱼。这些东西，都是孩子们这个季节，家常便饭的东西。

有时，他们也会很失落。那天，一个小家伙闷闷不乐的蹲在门口。我便问他，出了什么事情，小家伙忍着腥红的双眼，摇摇头。我陪着他，坐了一会儿，安慰他，如果不开心，就哭出来吧。小家伙倔强的趴在自己的双膝上，嘤嘤的哭起来。我拍着他的背，安抚他的情绪。

过了一会，他抬起头，对我说：“老师，我昨晚梦见我妈妈呢。我好久没看见她，有半年了，过年走的，一直没回来。我知道，这都是为了我。”说完之后，擦了擦自己的眼泪。

我这才明白过来，昨天有一个小孩的妈妈回来看他，这个小家伙是看到别人的妈妈，想起自己的妈妈了。小家伙家里只有爷爷奶奶，奶奶身体不好，长年躺在床上，他每天跟着爷爷一起，分担家务，懂事的很。

“这样，你有没有电话号码？老师给你妈妈打个电话。”
“真的吗？我有。”说完，小家伙跑到教室，拿出封面早就破碎的书本，很多地方都已经打成卷了。他翻到最后一页，找到颜色很淡的铅笔印电话号码。
“这就是。”

我拨通了电话，响了几声，被挂了。估计，家长以为是诈骗的，没有接。小家伙有点失落了，我安慰他说没事，又把电话打过去。第二次，电话通了。我简单的说了几句，就把电话给了小家伙。

“妈……”长长的一声喊叫，伴随着哭泣。
“这是老师的电话，她打过来的。我想你。”
“嗯，我知道了，我会听话的。”伴随着电话被挂，小家伙止住了哭泣。这个年龄的懂事，太让人心疼了。
“老师，谢谢你，我不哭了，妈妈说会很快回来的。”
“好。”我笑着回答。半年的时光，对于长年见不到父母的孩子来说，过起来很快的。

一个电话，让哭泣的孩子崭露笑脸。可能你不相信，他们没有电话，可事实就是如此。偶尔借用别人的电话，都会让他们开心许久。

在这里的时间，发生过很多很多的故事，每每想到这些，我都会有那么一丝丝的悲伤。可能，时间是个好东西，会让你淡忘。可有的时候，刻入骨血的东西，总会牵绊着你，缘份也因此而来。

（二）
支教的生活，很快就过去了。我回到了自己的家，度过最后的假期。除了偶尔看电视剧，就是写作看书，当然更多的是想念那里的孩子。

再次回到学校，我又开始了学医生涯。每天面对着人体解剖图，看着各种物品超长的名字，做着复习题，考医师资格证。过得也算充实，他们也逐渐被我遗忘在记忆里。

大四实习的时候，我和同学一起到一家医院实习。在这里，我看到了人世间所有的人情冷暖，悲欢离合。有生前的孝子，有孤独奋战的花白老人，有哭得撕心裂肺的家属，也有刚出生的婴儿。有新生，有死亡，当然也有每天的加班。

长时间的熬夜，我的胃病更厉害了。有时，主治医生做手术，在旁边当助理的我，跟着一起，最长时间达到七个小时。那天，刚好没有吃早饭，饿到了下午三点。出了手术室，脑袋一阵头晕，眼看就要摔倒了，同事扶了我一把。

我住院了，开始打点滴。朋友们都过来看我，和我聊聊天，日子过的并不是那么的无聊。那天，老师竟然来了。他和师母一起，带着熬好的粥，过来看我。

老师，考虑到我是外地人，在学校的时候都对我照顾有加。有时，放周末，会把我接到他的家里去吃饭，聊聊家常。他们的女儿出国读书去了，他们常说把我当成了他们的女儿。

我承受着他们对我的好，慢慢地恢复了身体。老师很严肃地对我说：“你的胃病很严重，我建议你不干这一行，三餐不济，这样下去，你会更严重。”
我听着他的话，泪流满面，“好，我会考虑的。”

那一夜，我辗转反侧，思考着老师说的话，回想着四年的点点滴滴，老师给我的关怀，真的足够厚了。对我来说，从过去到现在，老师是我这二十二年，陪伴我最多的人。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来了，大山里的孩子们。

那一张张接到礼物后，纯真无暇的笑脸，那接到电话，泪流脸面的情景，那送别时的不舍……我在这个医院里，看到的都太悲观了。孩子们那么小，承受的太多，而我能够尽我所能，教给他们知识，好面对生活的苦难。否则，从小爱的缺失，会导致长大后的心里问题，更可能走上不归路。想到这里，我突然明白，我需要什么了。我要回去，像我的老师一样，陪伴着他们，给他们温暖。

第二天，我把自己的想法给老师说了。他十分同意我的想法，表示十分支持。于是，毕业的时候，我就申请了“三支一扶”，回到了支教的地方。今年，第三年了，以后，还会有很多年。

我想：有的时候，人的选择会决定着自己的人生方向。或许，我在医院坚持下来了，现在已经成为了一名医生。但是，我不后悔，毕竟医者医身，而我，在这个岗位上，弥补的是破碎的童年，缺爱的心。

教师故事系列：
《大山里的丁香花》http://www.jianshu.com/p/ce2a491e03e7
后面还有其他的故事，这些故事，都是那些坚持的教师的，感谢一路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