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西西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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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比相信,曼莎最爱的人永远是自己。
他们是大学同学,相识于一场大雨之中。那天原本艳阳高照,罗比像往常一样,斜挎着藏青色书包,耷拉着脑袋,脚极不情愿地踏上一节一节的楼梯——想到即将要和好几张试卷“开战”,本就有起床气的他,再经刚才路上的烈日暴晒,此时心中像沉了块千斤大石,他呼吸困难,心底憋闷。
“索性今天下午给自己放假,回宿舍吹着空调好好睡一觉,勤奋好几天了,放松一下午合情合理吧。”罗比心中的懒惰虫劝解着大脑,大脑开始动摇,他上楼的速度更慢了。
他突然转身下楼,步子轻快了许多,看来,大脑彻底被劝服。迎面,一个穿着白色T恤,黑牛仔裤的女生正小跑着上来,女生的头发湿答答,应是刚洗了头,匆匆赶来的。她的怀中还搂着几本书,两人擦肩而过时,罗比闻到淡淡的洗发水香,那女孩正对着手机说:“午觉都没睡,终于把那套卷子写完了,回去洗个头清醒了一下,下午还有几份卷子要刷。”
罗比正下楼的脚停住,他也不知是被洗发水的清香吸引,还是女孩的话让他觉得惭愧。总之,那时大脑即刻摆脱了懒惰虫的诱惑。他转身,大踏步地上楼,来到自己常坐的座位,将试卷、书籍一一铺开。开始学习之前,他不由四处张望了一下,没找到,算了。
进入学习状态的罗比如开了挂,他埋头不停写,一张卷子接着一张卷子,水不喝一口,头也不抬一下,试卷、笔、人浑然一体。
“轰……轰……”爆炸般的雷声让自习中的学生纷纷抬头,“要下雨了。”不少人轻声嘀咕着。罗比看看窗外,来时还明晃晃的天拉起阴沉沉的幕,仿佛一下到了晚上。罗比看了下表,已经五点多,没想到竟不知不觉过去三个小时了。“把这份试卷写完,雨应该也停了,到时再凉凉快快、清清爽爽地去吃饭。”规划好,他继续埋头。
“噼啪……噼啪……”雨点先头兵开始不知死活地猛砸着窗户的玻璃,接着,窗外被雨帘隐没了一切,黑乎乎,时有闪电的光在雨帘中张牙舞爪乱窜。
六点,罗比写完所有试卷,他起身收拾好书本,再背起藏青色的斜挎包,竟觉得没那么沉了。窗外雨势依然瓢泼,可他不想在这屋内待下去,炎炎夏日,冒雨前行一次,有何不可?
图书馆门口,好多人在等雨停,多是女生,许是正等着男朋友拿伞来接吧。男生也有,等雨停的间歇,也不忘捧着一本书背诵。人群中,罗比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白色T恤,黑色牛仔裤,极朴素的打扮,但引人注意的是,她有一对明眸。即使她正面无表情地立在人群中,那双眼睛依然映出光亮。她的长发干了,蓬松地散在腰间。
罗比原本要冲进雨中离开,现在他又不想了,也站在那儿,表面上等雨停,实则眼神不时飘向那个身影。
雨势渐缓,等待男朋友的女孩子们陆陆续续被接走。那个身影不愿再等了,她低下头弓着身子,将搂在胸前的书护得更紧些,不做犹豫冲进雨里,拼命地跑起来。
“哎,你头发白洗了吧!”罗比见她跑走,也迅速冲出去追上她,当时只想和她说话,他也没想到自己竟脱口而出这样一句。女孩奇怪地看着他,他连忙又说:“你的书要湿了,先装我包里吧。”
就这样,罗比认识了这个女孩,她叫曼莎。
罗比与曼莎谈起了恋爱,表白的却是曼莎。
那天两人从图书馆走出来已是晚上十点,初秋的夜空很干净,有几颗星星忽明忽暗地闪烁着,月亮的大脸盘发出皎皎的光芒。十点,校园街道的灯都灭了,月色下,罗比与往常一样,背着两人的书包送曼莎回宿舍。不知为何,两人这天一致沉默,不似平常总会找些话题争论几句。
一直走在前的曼莎停下脚步,她转身看向身后正看着她背影的罗比,曼莎几步走到罗比面前,离他很近,能闻到他身上的气味。罗比怔住,正要后退,曼莎拽住他衣服,仰头、踮脚,吻上了他的嘴唇——厚实、软软的唇。
只浅尝这一下,曼莎的心“突突突”跳起来,她拿过罗比手中自己的包,还没来得及转身,罗比的唇吻了上来,徐徐地,越吻越深,生出甜味……
大三,有规划的学生开始面临对未来的抉择。罗比是本地户口,父母都是当地公务员,过习惯了这波澜不惊的日子,一直在劝说他考公是最稳妥的选择,罗比本来也没有什么大志向。他劝曼莎和自己一起考公,只要他俩一起考上,他就和父母提结婚的事。
曼莎不愿,她当初来这城市上学,是父母偷偷改了她志愿,她是女孩,又是家中老大,想让她离家近一些。她原本可以到更远的地方,那座城市才是她向往的。她想考研,到那座城市待一待,看一看,这是她在大一入学时就确定的理想。在罗比第一次建议她考公的时候,她便明确说明了这想法。
他俩心中明白,未来不顺遂,会面临分离。好在他们还有当下,好在抛开未来,他们对彼此炽热。
大三下学期,他们开始在校外租房住。罗比与曼莎都是很理智的人。白天他们在教室、图书馆,坐在一起,努力学习,分享对题目、理论的想法。在学校,两人不言情爱,晚自习,他们也照常在图书馆度过。
每晚十点,走出图书馆的一刻,他们会拉起手,一起走出校门,走回俩人的安乐窝。回去后,便不再讨论学习,也避而不谈未来如何,他们相拥、亲吻,在每一个这样的夜晚,热烈地爱着对方。有时曼莎落泪,罗比帮她轻轻抹去,自己也红了眼睛。
大四寒假,曼莎发现自己怀孕了。年三十儿的晚上,窗外鞭炮声阵阵,父母和弟弟看着春节晚会上的小品正笑得前仰后合。曼莎走进自己卧室,拨通罗比的电话:“喂,新年好。”
“新年好,你在干嘛?”罗比接到电话,有些惊讶,他们约定好假期期间不联系对方。
“我怀孕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曼莎准备挂断。
“我们结婚吧。”那头传来声音。
曼莎还是挂了电话,她想听这句话,又不想听。她回到客厅,看着电视上一人正将另一人当马骑,一边手拍“马屁股”,一边叫嚷着让他快快跑起来。曼莎看着弟弟已经笑得在地上打起滚,自己却如何也感受不到什么可笑之处。
春节假期刚过,曼莎推说自己来例假身体不适,没和父母弟弟一起去走亲戚,她来到医院把那个已长成的孕囊拿掉了。
当曼莎白着嘴唇和脸,恍惚地走出医院大门,她看见了罗比。
“不知去哪找你,但又觉得能见到你,就来了。下了长途汽车就打听你们这儿最大的医院在哪,果然,你在这儿。”也不管曼莎是否在听,罗比自顾自地讲着。
“我把它做掉了,就是个孕囊,没什么意义,我们负担不起。”
“可他也是个生命,我说我要负责的……”
“别说了!已经没有了,不用负责,我们没有结果。”
曼莎讲完转身跑走了,罗比没有追,他不想她那么吃力地跑,他明白她现在想一个人待着。
一切就像没发生过,大四下学期,他们如旧在一起。也许是两人都知道这样的时光不多了,格外珍惜每个可以相拥而眠的夜晚。曼莎做手术前,医生再三跟她说明:“你子宫壁薄,本不易孕,这胎不要,下胎更不好怀了。”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曼莎与罗比在一起时,更肆无忌惮了些。
该来的终会来,两人终究是分开了。罗比成功考入公务员系统,依着父母的关系,入职让人眼红的单位。曼莎考研成功上岸,如愿来到自己喜欢的城市,研一便交了男朋友,不久两人结婚。罗比知晓后,也死心,与父母安排的相亲对象一直处着,却迟迟没动结婚的心思。
这年,罗比与处了近五年的女朋友,一起自驾游,两人约好,一直向北开,走到哪玩到哪,没有目的地。途中,经过一加油站,轮到他们的车时,罗比下车刷油卡,提抢放入油箱口,不经意看了眼后方等待的车,车窗副驾驶坐着的那人,令罗比灵魂出窍地定在那儿。油箱加满,油枪弹出来,而他还在看向那人。女友探出头问:“亲爱的,加满了,你在看啥呢?”
罗比挂回油枪,盖好油箱,将车开至前方一空地,对女友说:“你等一下,我去下洗手间。”
罗比下了车,没有去洗手间,他径直跑向刚才那辆车,副驾驶,那人还在,“曼莎,真巧,在这儿遇见你。”罗比的声音在颤,他的眼睛渐渐朦胧,故作惊喜道。
曼莎下车,礼貌微笑:“是啊,好巧,你们出来玩啊?”
“对,出来玩。你们也是?一家三口?”罗比看到后座坐着个五六岁男孩子,正玩着手里的变形小汽车。男孩抬头看向他,对他笑,那个笑容,罗比却觉熟悉,他也对男孩笑,刚想探身过去与男孩说上两句,曼莎的丈夫走来问:“这是?”
“我大学同学,碰巧遇到了。”曼莎从容答道。
稍作寒暄,罗比离开,再往回走的那段路上,他反复回想那男孩的笑容,那男孩的脸,真的仿佛在哪里见过。
打开车门的一刻,罗比确定,曼莎最爱的永远是他,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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