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她才知道,不管她怎样对他,他始终爱着她,甚过于自已的生命。还有比生命更令人感动的爱情吗?
1
夏日的午后,燥热的空气粘滞地扑来。罗雪从办事处出来,明晃晃的阳光照得她一阵眩晕。
忽然,从胡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未待她避闪,那人一把拽过她,她还来不及反应,雪白的刀尖对准了她的颈动脉。罗雪惊得连喊都喊不出,那人钳住她的手加了力度,粗重的呼吸象风箱一样在她耳边响着。
“别过来!”那男子对着胡同追上的警察大喊。
罗雪只觉得头嗡嗡作响,死神逼近的感觉让她窒息。
周围的人退在远处观望,警匪交战,她成了女主。罗雪睁着惊恐的眼睛,被那男人拽着向后退,退到路边的一辆车旁。
那锋刃反着光,加剧了她的恐惧,刀依然在颈上,那男子腾出一只手反身打开了车门,只那轻轻的“咔嗒”一声,罗雪有些绝望了,仿佛死亡之门轻轻的打开。
男子的手重新抓住了她,推搡着让她进车,绝望无情地拖着她,迅速的朝死亡坠落,她好象已感觉到生命的气息一点点抽离,身体变得越来越凉。
“啪”一只手拍在挡风玻璃上。罗雪停止了坠落,悬在半空中。
“放了她,我作你的人质,我可以开车。”一个穿黑T恤的男人说。此时这声音听来是充满了慈悲,充满了希望,罗雪相信这是她一生听过的最动听的声音。
那男人稍一迟疑,一把推开罗雪,将刀架在黑T恤脖子上,让他上车开车。
罗雪一口气松下来,急走了几步,在离汽车不远处一下子瘫软在地上,浑身冒汗,全身透湿。
只看在那男人的授意下,黑T恤发动了汽车,汽车缓缓离开。警车紧随其后开动。
围观的人渐渐散去,一名女警扶起她,问需不需要送她回去。
罗雪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说可以自已回去。
惊魂未定地回到家,一阵后怕,她蜷缩在沙发上,抱着双膝,将头埋进臂弯,止不住的发抖。
入夜,夏风从窗吹进,纱帘轻拍。
罗雪翻来覆去睡不着,一闭眼就看到明晃晃的一把刀,耳边响起那声“放了她”。她不敢想象,那黑T恤的结果,落入亡命之徒手中,凶多吉少。
想起这些,罗雪心绪烦乱,那人救了她,希望他不要有什么事。也许会象电影里一样,在不知什么角落埋伏着一位狙击手,一枪致命,救下黑T恤。或者他与歹徒博斗,最后警察及时赶到救了他。
越想越睡不着,罗雪索性起来在地上无目的地徘徊。
2
几天后,罗雪接到警察局传唤,去做证。那个歹徒已归案。那个黑T恤?
罗雪走进警局的院子,一路走上门口的台阶,莫名的觉得有哪不对,回身,警车里射出两道寒光,是那个歹徒。他带着手拷,在两名警察的看押下,正要离开。这目光让罗雪不寒而栗。
从办案警察那里,罗雪知道那天救她的男子,是名便衣,叫陈大路。那天在搏斗中受了重伤,现还在市医院。
罗雪赶到医院时,陈大路不在病房,待他检查完,护工送他回来时,看到床边坐了位长发的姑娘。
罗雪站起身,温柔地看向他。
“请问你找谁?”陈大路先发了话。
他好象已经不记得自已了,罗雪淡淡地笑了,“谢谢你那天救了我。”
陈大路一进门就认出了她,那个惊恐的象受伤的小鹿一样的姑娘,笑了笑,“职责所在。”说得轻描淡写。
罗雪好象很难把他与那天的英雄形象叠合在一起。
不过没关系,那一声“放了她”,足以温暖她的余生。女孩总是会被给她安全感的男人打动。
一天,同事来看大路时,大路正很享受地张嘴去接罗雪喂给他的苹果。
“哎呀呀,大路好有福气,当时怎么不是让我去救美呢!”
罗雪不好意思微低了头,收回了手里的苹果。大路却伸手一把抓住罗雪的手,一口咬下那块苹果,“不服气咋的,注定的缘份!”
大路只恨住院时间太短,他恨不得在那医院多赖几天,每天罗雪在床前照顾他,柔情款款地问,这样行不行,那样好不好。生怕他哪里不舒服。
只可惜,这样的日子要结束了。
恢复工作,又恢复了忙碌,有时一周也见不到罗雪一面,虽时时牵挂,却是充满了歉疚。每次与罗雪见面大路总是会很用力的抱着她,深情的说,“不能总陪你,不怪我吧。”
罗雪会将头埋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摇摇头。
在一个冬日,罗雪看着大路身上一周没有换洗的衣服,抱住他,“大路,咱们结婚吧。”看到眼前的这人男人一身的疲倦,她心里有点儿心疼,特别想去照顾他。她想给他一个家,在外劳顿后能放松的家。
“好。”大路低头,吻住了她,用仿佛要用尽全身的气力,将她揉碎,融进自己的身体。
那晚,月光如水,岁月静好。
女友小静看着对面的罗雪,睁大眼睛问,就这样要嫁了!就这样!
罗雪呡了口手中的柠檬茶,说,那还要怎样,其实我去医院看他的第一次就想嫁给他。
小静往椅子上一靠,说,那姐就不说什么了,祝福你,平生一顾,久爱终年!
对的人,对的时间,爱情来得刚刚好。
3
大路的手机又在夜里响起来,罗雪看着大路离开的背影发呆。
这将是她的又一个不眠之夜了。
结婚几年来,只要大路不在身边,罗雪的神经就是紧张的,提心吊胆。每次夜里电话响起,身边那个人就会一跃而起,她就会整夜独自守在屋子里,心提到嗓子眼。
罗雪多次提出不让大路当警察了,但是没用。
上班时收到大路的平安短信,罗雪才安下心来,坐在办公桌前长叹一口气。
邻桌小林又在抱怨结婚后的生活没意思,两个人一天到晚大眼对小眼,日子过得没滋味。
罗雪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别人厌倦的日子于她都是奢侈的。能一直平淡安心的过日子已是她最大的心愿了。
罗雪起身给自已的茶杯添了些水,茶香四溢。她和大路都喜欢喝茶,恋爱时两人最喜欢的就是泡茶馆,要一壶明前的龙井,在茶香的氤氲里享受爱的美好。闲暇时,罗雪也会在家里品茶,喜欢那一刻的静谧安好。
最后一次与大路在一起喝茶是什么时间,不记得了,家里的茶具也早就束之高阁。
难道这就是生活的本来面目?
下班一进门,难得大路比她回来的早,正在厨房忙碌着。罗雪享受着对她来说少有的温馨时刻,脸上的笑不由地浮上来。
可是当走进厨房看到他手上的绷带,罗雪一下变得心烦气燥。到底要为他担心到什么时候,她一把抢过大路手里的锅铲,“出去!不知道手伤了吗?”
“小伤,没事儿。”
又是这样,起先罗雪会对他说,你就不能为我想想吗?你知道我有多担心。
几年下来,这话说得自己的耳朵都生了茧,说都懒得说,温柔的关心呵护不知不觉变成了抱怨愤怒。
罗雪用力地炒菜,锅铲在锅里“呯呯”作响。大路看着她,没有说话,转身离开。
大路知道,罗雪担心他,可是有什么办法,职责所在。
又是一顿沉默的晚餐。索然无味。
罗雪吃完饭,“呯”一声将碗放在桌上,大路拿筷子的手颤了一下,不知是不是因为碰到了伤口。
屋子里只有洗碗池里的水声,罗雪颓然地将碗一只一只放进抽屉。
大路坐在沙发上,只是坐着,双肘支在膝上,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滞了般沉重。罗雪走出厨房,看了眼大路,七尺的汉子坐在那儿周身包裹着孤独。罗雪心头一酸,眼睛一热,转身进了卧室。
她不知道日子怎么过成了这样,开始怀疑当初的选择是否正确,这样每天活在担忧里的日子她真的是坚持不住了。
客厅里,大路的手机响了。他说了声,我要去开会,你早点睡。一声关门声响起后,死一般的沉寂。
罗雪拿起手机,给美国的姨妈打了个电话。她要离开,逃离这种生活,逃避这段感情,也许这是最好的选择了。
4
阳光透过窗暖暖地铺在桌上。
签了字的离婚协议静静地躺在桌上,去美国的机票也已在包里,她就要离开了,象她希望的一样逃离。可是为什么一点儿也不开心,空,身心的空洞。
罗雪打开衣柜,将大路的衬衣一件一件取出,仔细地又熨了一遍,然后一件一件小心地挂回去。厨房、地板昨天擦过,窗帘、床单也已经洗过,还有什么没有做?
还没有再看他一眼,大路已经两天没回家了,估计又是个大案子。
去机场的路上,警车一辆一辆飞驰而过,她看到了大路。她调转了车头,远远地跟上,只想在临别前看他平平安安的。
两个红灯后,她已找不到警车的方向,无奈转向去机场的路。在一个岔路口,她看到了大路的警车与歹徒的车对峙着,剑拔弩张。
突然,歹徒发动引擎,疯了一样冲向她所在的岔路口,企图撞开路口的车,撕开出口。这时大路的警车象箭一样也朝她的方向冲来。
她已经预感到什么,只听见“轰”一声,两车相撞。她尖叫一声冲下车,撕心裂肺地呼喊着大路的名字,飞奔过去。
车上的手袋掉出,散乱一地,离婚协议在风中“刷刷”作响。
大路重伤,命悬一线。
那一刻,她才知道,不管她怎样对他,他始终爱着她,甚过于自已的生命。还有比生命更令人感动的爱情吗?她错了,她应该珍惜与他在一起的每一天,她应该极尽所能的呵护他,包容他,爱他。
大路推出手术室时,罗雪长舒了一口气,没有比这更长的夜,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既然你有了选择,作一个警察,既然我有了选择,作一个警察的妻子。
那么,一起走,不分离,你选择在刀尖上奔跑,那我义无反顾守护你。
这世上,有一种爱是用生命写就的,坚如钢,韧如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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