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情史》中的辩机
01
日渐西斜，今日的长安城热闹如往昔。人潮涌动，却唯独不见她的身影。
我问佛：“'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终究涅槃。'，可这世间，又有多少人能真正心无挂碍呢？”看着刑场的铡刀，我双手合十，轻声念佛。这一世，我愧对佛，也愧对她。
十五岁那年，我出世为僧。原以为此生遁入空门，潜心修行，定能大彻大悟，却不曾想到，会遇上她。
那日，我如往常一样，在长安城外的草庐诵读经书。青灯古佛，如此多年，我以为，红尘于我，已如浮云。
02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门外的马蹄声打断了我的诵经，我还未起身，便听得一个女子如黄莺般流转的笑声：“大师可否赏我们一碗茶吃？”我抬眼望去，一位身着红衣的女子已走近前来，身后跟着一位身材高大，形貌魁梧的男子。二人皆锦衣华服，一看就绝非寻常人家，身后更有婢女与侍从数人，皆衣着不凡。
我行礼道：“寒舍鄙陋，不知诸位官人有何指教？”那红衣女子还未开口，身旁的侍女已经抢先答道：“我们公主想……”红衣女子示意她不要再说，她自己补充道：“我们打猎甚觉劳累，只是想向小师父借一碗茶吃而已。”她的声音高贵中透露着从容，使人闻之欲见其人。
我这时抬起头，才看见她的脸。一双明眸宛如秋月，一弯柳眉淡而悠远，似雪的双颊，樱桃般的红唇，眉间一点朱砂，更增添了几分风韵。我忙转身沏茶，心中默默念佛，悔恨自己不该如此失礼。
用完了茶，高阳公主遣散众人，只说是要同我研习佛法，便转身掩上了房门。
“不知公主所为何事？”我的心忐忑不安。
她笑着，宛如春风里绽放的一株桃花：“我只是想和小师父研讨佛法而已。”
“不知公主想要研习什么？”我琢磨不透她的意思。
她看着我的脸，半晌，随手拿起桌上的一部经书，念到：“'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不知这句偈语该如何解？”
我不知她的真正意图，只好随着自己的本心，答道：“世尊劝导众生，浮生若梦，只有真正看破，才能六根清净，心无挂念。”
“哦？不知道小师父是否真正看破了红尘？”
她这一问，我着实吃惊不小。我是否真正看破了呢，其实我也不知。
看着我涨红的双脸，她微微一笑：“小师父果然是得道高僧，不知今后我是否可以常来？”
一阵清风袭来，香气扑鼻。我看着她，不置可否。
她忽然将双唇凑近我的耳畔，低语道：“小师父，看破，哪有那么容易啊！”
我的脸红到了耳根，抬脸望她，只见她的笑容明媚，宛如冬日里的暖阳。
“明日，我会再来。”我呆呆地看着那袭红裙渐行渐远，最终与晚霞融为一体。
望着她远去的方向，我喃喃自语：“我真的放下了吗？”
答案是，没有。
03
这一夜，我无法入眠，翻开诵读的经书，映入眼帘的却是她的脸。闭目打坐，耳畔回荡的全是她的声音。我竟盼望着明日早些到来，期盼着那抹红裙早些出现。
第二日，没有她的身影。
第三日，没有她的声音。
我想在佛前静心诵经，可心却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佛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可我竟看不清岸在何方。
第四日，我依旧打坐，心神不宁。
“小师父。”我恍惚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微微睁眼，依旧是一袭红裙，只是比几日前的更红，更艳。
“不知公主今日前来，有何贵干？”我佯装镇定，却知道那是自欺欺人。
“我来看看，你是否真的看破了红尘。”她的笑声再次响起，就像山涧的泉水击打石板的声响，清脆明亮。
“公主，贫僧……”她将手指放至我的唇前 ，轻轻摇头：“不用说，一切都写在你的眼里。”我一时不知所措，而她，又起身关上了房门。
这一夜，她没有回去。
看着桌上的经书，我惭愧不安，向佛忏悔不住，自知今生罪孽，再难洗清。
她看着我，依旧笑容满面：“既已发生，就不该去追悔。佛门虽有戒律，可倘若心中有佛，一样可以修成正果。我虽贵为公主，直至今日，才真正得到我想要的生活。如若能够永久如此，就算不要这所谓的公主头衔，又如何？“
我望着她如云的鬓发，没有言语。我知道，这红尘，我是看不破的。
04
转眼，已是六七年的时光。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金宝神枕或许是佛对我这个佛门孽子的惩戒吧。
锒铛入狱，我能做的，只是等待腰斩那一天的到来。
这一世，在与青灯古佛相伴，能遇到高阳这如桃花般热烈的女子，此生无憾。
我缓缓走向铡刀，看到一只如墨点般的蚂蚁正游走在刀下。这无知的小生命。我轻轻地托起它，看着它超朝着夕阳的方向消失不见。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来世，能否做到“五蕴皆空”“心无挂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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