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号“洋甘菊”
林怀初拿着自己的记者证,成功的进入了市委大楼,随着眼前这名方姓秘书的脚步,她进了一间会客室。
“林小姐,请你先在这里等一下。因为你的采访不在计划内,我需要向沈院长请示后,才能给你回复。”秘书一脸官方的微笑。
林怀初知道,要不是她拿的是日本“官媒”朝日新闻报社的记者证,恐怕,她连进来的资格都没有。她无所谓的耸肩一笑,说“不打紧,你同他说,他的未婚妻林怀初从重庆来了,正在会客室等他,让他忙完就来。这样说就可以了。”林怀初盘算过,虽然说,亮出自己从重庆过来的底牌有些冒进,但是,谁都知道他沈元森是从国民党蒋中正那里带着一个独立团投靠的汪兆铭,他的未婚妻在重庆也合情合理。只是,之后得想好,为何他来了南京一年,她在重庆却没被国民政府为难的说辞就好了。
“什么,未……未婚妻?”方秘书瞠目结舌。要知道,这一年以来,这位参议院代院长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的。他年轻、俊朗、身居高位还洁身自好,除了待人冷漠,不懂温柔体贴以外,集一切女性幻想的特征于一身。整个市委的女职员,每个人都幻想有一天可以嫁给他。而现在,眼前的这个来路不明的姑娘,竟然说是他的未婚妻。这让方秘书不由多看了她几眼。明眸皓齿,确实是个美人胚子。但是,整个上海滩,哪样标志的女子没有呢?
林怀初看到方秘书正在打量自己,没有避讳方秘书的目光,反倒是更加昂首挺胸,她微扬下颚,“对我,你还满意?”
方秘书有种被戳穿的窘态,随即说,“稍,稍等。”便转身离开。
看着方秘书匆忙离去的背影,林怀初有些恶作剧达成的小得意。她不免生出一丝期待,那位素未谋面的“丈夫”,听到她闯来见他,又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事情还要从大概一个月前说起。那天,她见到了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军统首领,戴春风。
她进入军统一年有余。可这一年来,她除了偶尔被拆借去其他部门,担任翻译之外,别无他事。她的工作,和她想象的,差之千里。原来,那些写进小说、电影、话剧本子的暗杀、侦察,竟只是冰山一角,真正的军统,大量的员工,只是正常在政府上班的朝九晚五而已。一杯茶,一张报纸,谈天杀时间罢了。就在她以为她要在军统这样一直混下去的时候,接到了戴春风亲自打来的电话。
这个传说中杀人如麻的“活阎王”,本尊竟出人意料的面目和善。放到人群中,都很难被找出来。平凡,谦和,完全没有杀戮之气。她跟着戴春风,一路走了很久,经过阴森的地下回廊,来到了一间密室。那个传闻中,他向手下布置绝密任务时才会启用的房间。
门是厚厚的铸铁,戴春风自己都很费力的才推开它,而且,门开启的时候,还发出了刺耳尖锐的声响。他们进入后,戴春风又把门重新费力的推上。她好奇的观察着这个军统上下,传的神乎其神的密室,其实就是一个两层楼高的,空旷的,没有窗户的地下室。四周是青砖墙壁,在房间中央,有一张办公桌,和两把相对的椅子。
林怀初马上意识到,这样的设计就是为了防止任何泄密的可能。屋子绝对隔音,屋内一目了然,而埋于地下估计是为了防止无线电监听。
“坐吧,林小姐。”戴春风走到办公桌前,打开抽屉,拿出了一张婚书,开门见山的说,“为党国效力的时候,到了。”
林怀初走过去,坐到了他的对面,拿起婚书,翻开来,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另一个,叫做沈元森,那个名噪一时的青年少将。她从未见过他,但是对他却从不陌生。她会从各种各样的人嘴里听到他的名字,从洒扫丫头到科长主任。而且,他和二哥怀礼还有些私交。只是前阵子,据说去上海警备部履新的时候,投靠汪精卫了,自此和二哥断了联系。
“沈元森,27岁,南京伪政府军事委员会常务委员兼军事参议院副院长,代院长。”戴春风鼻炎似乎又犯了,他掏出手帕,擦了擦鼻子,在怀初面前,他并没有大剌剌的擤鼻涕,“这个人,不抽烟,不喝酒,不赌不嫖,不好色,不敛财。表面上,完美无瑕。从今天起,他就是你的丈夫了。”
林怀初扯开嘴角,嘲讽道“什么意思?我丈夫?让我莫名其妙嫁给一个汉奸当夫人?这婚书也不是过家家的儿戏,我同意了,沈元森也不是吃干饭的!”林怀初把婚书拍在桌子上。她感觉自己正在接近一个惊天秘密。沈元森应该是被戴春风派去日伪的潜伏人员。而,她恐怕是为了掩护他更好的潜伏而做的进一步部署。她终于等到了,在军统执行任务的机会。这一年多的蛰伏,终究没有白费。她尽量让自己显得随意,漫不经心,生怕对面的老狐狸看出任何端倪。
戴春风不怒不笑,只是和蔼的看着林怀初,说“这桩婚事,是蒋委员长亲批的。沈少将,是委员长亲自安插到日伪心脏的一把尖刀。而你的任务,是作为他的太太,替他完美的掩护,让他能够在最适当的时候,给敌人最致命的打击。”
林怀初露出惊讶神情的同时,心中不免了然。这个机会,她是必须抓住的。这次任务对她至关重要。随后她问:“假扮夫妻的事,他知道了吗?”她用皎白的手指,点了点沈元森的名字。
“林小姐误会了,你和元森,是正常完婚。你是军统的人,咱们有家规,战时不结婚。所以,奏报领袖,特批了你俩的婚事。”戴春风和煦的笑着“元森那里,已经给他发过报了,说要送份‘礼物’给他。”
林怀初一怔,她一直知道,戴春风会把女谍报人员作为“礼物”送给高官、同侪、手下,为了笼络人心,同时也监控视听。她在加入军统的时候,就预见过也许会有这一天的到来。只是,一年多的风平浪静,让她以为,她只需要坐坐办公室就可以了。现在听到这一切,不免心还是有点突突直跳。她咬了一下下唇,问到“为什么是我?”
戴春风思索片刻,说:“之所以选你,是因为你精通日语,还有东京大学的背景也很讨巧。最重要是你的资历很新,没有情工人员的惯性反应,不容易被怀疑。”他顿了顿,收起笑容,严肃地说“有件事,我必须提醒你,沈元森少将是党国安插在汪伪的最高机密。除了你和我,没人知道他是委员长的人!他是我军获取日军情报最关键的人员,无论如何得保证他立场的坚定和生命的安全。”
突然的,林怀初闻到了不寻常的味道。“保证他立场的坚定?我能理解为,你们在怀疑他,才派我去盯着他?还是不能被他发现真正目的那种?”
她的问话,让戴春风一愣,说:“你的任务是和他成为夫妻,更好的照应……”
林怀初伸出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说:“戴老板,我想听实话。既然组织委派我,就请让我知道我该知道的。我到了那里,也能有所应对。”
戴春风沉吟半晌后便娓娓开口:“他带着5000人的独立团,奉委员长的命令前去投诚。但是不到一年时间,他在南京、无锡已经收编了国民党旧部近一万人,整编了三个小舰队。这件事,事先他并没有请示。”他神情肃杀,“本来这事是军事机密,不能让你知道。但是,一万多人的军队,是为民族而抗日,还是为伪军而杀戮,利与害全在他一念之间。既然话都挑开,不怕告诉你。委派你的原因还有一层,是因为我听说你二哥和他素有交情。若非得已,想必他不会为难你。”
林怀初冷静思索了几分钟后,说“万一,他反了。我怎么办?”林怀初其实在问完的瞬间,内心已经知道答案了。如果反了,她就是给沈元森祭旗了吧。这桩任务,看则简单,轻松的当个高官太太,其实杀机暗藏。根本不比诱杀或策反日伪高层来的容易。如果此时的沈元森已经反了,只是对党国秘而不宣,那她还没照面,就已经暴露了。
戴春风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你的代号是‘洋甘菊’。到了上海,注意看申报的广告版面。如果招聘启示里,有一家叫千鑫商贸的公司,发布高薪诚聘:法语、日语、英语三语翻译。你就去公用电话亭打报纸上的电话。就能找到你的上线‘风信子’。具体接头地点和暗号,他会在电话里再告诉你。你所获得的沈元森的所有动态和情报,都需要报告给‘风信子’,让他第一时间传回重庆。”
林怀初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戴春风接着又布置道:“由于,元森的身份是绝密,所以,我给上海站下达的指令是:届日,‘洋甘菊’将抵沪,执行对汪伪高层的策反活动。你在向‘风信子’汇报的时候,要注意这一点,不能将元森的情况暴露。”
林怀初又点点头,她察觉到,这个和善的中年大叔,心思缜密。能坐上军统第一把交椅,果然名不虚传。
戴春风又说,“当然,不是谁都可以有资格成为谍报人员。你没有经过培训,对你有一个入门考验。当你到了上海,3天内,独立达成住进他位于愚园路私邸的任务。如果能做到,就可以继续开展潜伏工作。前提,不能暴露身份。你必须知道,在上海,暴露就是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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