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皮仙森~

每所高中都会有一位“皮仙森”，他们相貌堂堂，举止不“凡”，在内在外总是一副痞里痞气的样子，时而不着调、不靠谱，时而却又大义凛然地为全班同学构造着伟大的挑战蓝图，但总归为人仗义，也许除了班主任和班长，也就他说的话最有用。

（一）

安筱檞遇到皮仙森是一个秋季的阴天。那天风很大，生怕吹不完银杏树的树叶，西风喘息着，给原本萧条的街道添了几分寂寥。

好久不见，皮仙森~

安筱檞已经习惯从这条路回家了，看着地上零零落落的银杏树叶，安筱檞的心情出奇的淡然了许多。仰望那高挂的树枝时，一阵清风吹拂着安筱檞扬起的一抹微笑，扑面而来。

“那谁，把头低一点。”一个男生的音色突如其来，安筱檞牵引着转身。

“别动，那谁，”皮仙森举起相机抓拍到了这个转身，“对，就你。”

光线仍有些暗淡，但并不影响安筱檞寻声而望的视线，尽管有些不情愿，但是安筱檞还是照着皮仙森的要求，摆拍了几个动作。

“可以了，”皮仙森示意安筱檞拍照已经结束了，小跑到安筱檞身边，“谢谢，给你看下照片。”

“不用。”安筱檞扭过头去，大致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高个男生，淮林中学的校服被涂鸦到看不到原来的颜色，长长的刘海已经半遮住了一只眼睛，而另一只眼睛的右上角也有一个创可贴“点缀”着……

无论从言谈还是举止，面貌还是服装，面前的这位男生已然被贴上了“不好惹”的标签……

“你好，高二（5）班皮仙森。”

安筱檞理都没理就直径走过皮仙森的身旁，全然无视对方的举动。

皮仙森呆了两秒，看着街道店面的破璃门，忍不住一声自嘲，侧身望着那棵银杏树，忍不住为自己哀叹。

你看，这银杏树，落叶时，总是从上往下秃。

（二）

安筱檞没有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但没过几天，安筱檞总能感觉到路过同学的侧身几声议论。

安筱檞直到放学才发现了其中的端倪，自己的照片作为参赛作品被刊印在校报上，而身后的背景安筱檞自然是最熟悉不过了，摄影作品：仰角之上。署名：高二（5）班皮仙森。

安筱檞不觉捏紧了报纸，深呼一口气，按捺住内心的起伏。在学校贴吧上留言一条：

                《看叶诸子》

黄阳秋色拂面来，自是无人看影回。

纵观淮都银杏树，岂知皮子借无声。

安筱檞觉得自己的内心顿时舒畅了许多，伸了个懒腰，环顾四周，班里的学生都已经走光了，自己也开始收拾文具，准备回家……

但皮仙森还是找来了，安筱檞顿时感觉到侧身的阴影，收拾书本的速度也不绝加快了许多。

人的实力往往会在两个人对峙的气压中得以显现，两人的不言语反而让人感觉气氛的紧张。安筱檞没有预料到这个皮仙森会那么快找上门来，手中的笔也不知在何时滑落到了地板，传来笔杆逃离的声音。

“高二（3）班的安筱檞是吧？”

安筱檞霎时站立起来，故作强硬道：“是我，什么事？”

“关于你在学校贴吧上写的那首诗，叫什么，”以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掏出手机，“《看叶诸子》……”

安筱檞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了？”

“我觉得，”皮仙森轻浮地用手指翻动着手机屏幕，“借无声应该改为征无声。”

安筱檞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立即镇定起来，“我知道了，还有其他事吗？没事的话，我等着回家。”

安筱檞迅速跨过皮仙森所能掌控的范围，转身离去。

徒留皮仙森一人，默默将逃落的铅笔重新安放在课桌上……

（三）

安筱檞第三次遇到皮仙森的时候，皮仙森已经换了一套干干净净的校服，半遮眼的刘海也修剪的清爽利落，鼻梁上也架起了一副黑色镜框。

皮仙森主动在安筱檞放学的途中拦住她，安筱檞这才注意到皮仙森装束的改变，看起来倒是斯文了不少，“有事？”安筱檞问道。

“有个事可能需要你帮下忙。”皮仙森说话仍是硬气。

“好事坏事？”安筱檞说话也更加镇定简洁，“利己利彼？”

“好事，彼此双赢。”皮仙森不紧不慢地说。

“什么事？”

“我想参加一个摄影比赛，缺一个模特。”

一听模特这词，安筱檞不觉后退一步。

“你别紧张，就是日常写真而已。”

“不去，你找别人吧？”

“全校敢跟我说那么长时间话的人可能只有你了。”皮仙森主动上前一步，眼神中流露着真诚。

可安筱檞完全感受不到自己的“独特”之处以及皮仙森炽热的眼神。

“大概需要半天左右，工钱我付，伙食我给。”

“我不想拍。”安筱檞挺直了身子，抬起一步。

“为什么？”

“需要我列举吗？”安筱檞掰弄着手指，数着，：“第一，我们不熟；第二，我不喜欢拍照；第三，为了个人隐私安全，我完全有理由拒绝……”

“这些都不是大事，拍完写真我们不就熟了，兴趣可以慢慢培养，至于隐私，我们可以在公共场合拍照，你也可以提前向公安机关备案……”

“……”安筱檞直面着对方，瞬间感觉自己的气势弱了下去。

“获得第一名就会有企业支助贫困山区30万。”皮仙森说着个中的利益。“就算获不了奖，入围选手也会获得一张蛋糕劵，蛋糕劵肯定是给你的。”

最后，安筱檞磕磕绊绊地答应了这个任务……

（四）

“安筱檞你动作能不能自然一点？”皮仙森看着相机里的图片颇有些无奈。

“可是，我不会呀……”安筱檞内心也颇为自责。

预期是半天完成的工作，足足拍了两天。照片出来后，两人都比较满意，皮仙森至少给安筱檞留下了一点好印象，安筱檞至少是一位可以上路的“模特”。

只是比赛结果让两人都大失所望，仅仅是入围，得到的奖品就是蛋糕劵。安筱檞并非如皮仙森想得那般自私，安筱檞将蛋糕分成了两等分，各自领着自己的蛋糕盒回家。

这也并非是坏事，至少让皮仙森有了一个固定的搭档，至少让安筱檞喜欢上了摄影。

皮仙森也大大小小地获得了不少奖项，每次获奖后都会给安筱檞半盒蛋糕，另一盒在皮仙森手里，两人也从萍水之交，变成了高山流水。

皮仙森跟安筱檞提起过自己曾一度想摘掉“痞子”这个帽子，但是一直没有人愿意接受。

尽管皮仙森和过去已经的自己有天壤之别，但是同学们还是一如既往地对他客客气气。其实，皮仙森曾在一段时间很害怕自己无法摘帽。

“你为什么不怕我？”皮仙森将一盒半块的蛋糕交给安筱檞。

“你知道装腔作势这个词的意思吗？”安筱檞接过蛋糕，“我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那现在呢？”

“怕你干嘛？”安筱檞将蛋糕放在鼻尖细闻其中的奶油香气，“你是魔鬼吗？”

好久不见，皮仙森~

（五）

高三第二学期的时候，安筱檞已经打算安心复习了，放弃了一切户外活动，包括拍照。

又是在银杏街道，安筱檞遇到了采风的皮仙森，安筱檞手里拿着《高考必备》。

两人就那样结伴而行，安筱檞的鼻梁上多了一副眼镜，而皮仙森呢？整齐的衣着，利落的短发，而眼镜只不过是为了辅助人心的平光镜，现在也用不到了。

“皮仙森，我有时候特别希望遇到一个人能把我带走。”安筱檞平静地说着。

“什么？”皮仙森并没有听清安筱檞的话。

“没什么？”安筱檞向前跨了一大步，“就是累了。”

在之后的日子里，皮仙森就很少看见安筱檞了……

高考结束后，皮仙森考入南方的艺校，安筱檞考入北方的大学。

（五）

在大学生活得越久，皮仙森越发感觉活得潦草，面对镜子中的自己，如此安定、如此安然、如此安静的自己，有些像安筱檞……皮仙森似乎能懂得安筱檞的心境，似乎懂得安筱檞的态度。

想念、想念、想念……想念什么？皮仙森不知道，也许安筱檞知道。

（六）

“安筱檞，有位皮先森说他在楼下等你。”室友是厦门人，说话有点嗲音。

“皮先生？”安筱檞也没有多想，估计是自己的外卖到了。

到了楼下，安筱檞环顾四周，寻找那位皮先生，往来的人群并没有哪位皮先生在等她。

只是那么一瞬，安筱檞看见一个人正向自己走来……

固然天气微凉，固然光线昏黄，固然灯光朦胧……

“好久不见，皮仙森~”

皮仙森：在我遇见银杏树之前，我只以为梧桐是最美……

好久不见，皮仙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