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笑泯恩仇
走出沈光荣的别墅,沈傲霜却高兴不起来,下意识地摸了摸雪白地脖子,直觉着心里头空落落的,像是把自己的魂魄也丢在了沈家一般。
沈傲霜走出了好远,才来到公路边,却不见有出租车驶过,便站在路牙石旁,又陷入了沉思,总有种不对劲的感觉。这一来一走,不仅待遇完全不同,沈傲霜又想起沈光荣对夫人说得悄悄话,似乎只有她,才能拯救远洋渔业,那么他们下得这番功夫,莫非是奔着长命锁中隐藏的秘密而去的?记得妈妈临终的时候,向她交代过,这枚长命锁承载着一个家族的重大机密,据说与沈家祖先留下的宝藏有关,那沈光荣多年隐而不见,偏在公司即将倒闭的时刻,才急忙道明了原委,来个父女相认,实难排除与长命锁没有干系,若是果真如此,那也太可怕了,难道亲情在金银财宝面前,就那么地不值钱吗?
紧接着,沈傲霜使劲地摇了摇头,连忙否认了这个想法,又对她生出这样的念头,深以为耻,便在心里宽慰着自己,也许是因为诸事凑到了一块,纯属巧合而已,怎么能这般妄自猜测着父亲的用心。再说了,长命锁本来就是沈家之物,自然要传给沈家的男性后代,以免祖宗的财物,误落两姓旁人之手,父亲如此安排,倒也是暗合情理,何苦以小人之心而度父亲之腹呐?
解开了长命锁的心结,沈傲霜心头略微有些释然,但又想起了张昊天和张怀恩兄妹,却是愁肠寸断,满腹郁结,若非当初他们家临阵脱逃,不告而别,只须替父亲打个证言,便能顺利地批下烈士家属,或许母亲就不必那么含辛茹苦,饱受磨难,节衣缩食地供她读书,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年,享受一番女儿的孝心,如今母亲天人永隔,全都是张家做的孽呀。
此刻详情已然毕露,是该与张昊天一刀两断,搬出海边公寓,还是隐瞒真相,继续留下来,等着张昊天的归来?沈傲霜思忖良久,却没有个准主意。
就在沈傲霜纠结之际,却听有人在她身后按了几声车喇叭,沈傲霜还以为沈光荣开车来送,却想起他喝了酒,刚要回头劝他回去,竟看到陆明峰笑吟吟地坐在驾驶的位置上,叶孤城陪在他的身边,冲着她急切地招手示意,让她快上车。
沈傲霜眼瞧着这辆暂新地轿车,暂且收回了心思,便打开车门,坐了上去,开口惊问道:“哪来的新车,不会是你们俩偷的吧?”
“今天被那个恶婆娘给浇了一身的汤水,气得明峰兄弟直接赶到了汽车城,二话没说,就买了这辆新车,只等着接你回去哪。”陆明峰刚想让沈傲霜来猜,却听叶孤城抢先道出了缘由。
沈傲霜却低声笑着反驳道:“明峰哥哥早就想在大连再买辆车,可不能把这码事推到傲霜的身上,这份情,傲霜承受不起呀。”
“哈哈哈,没有你这次亲赴鸿门宴,我也不会这么快就买车,怎么能推脱得一干二净呀?”陆明峰嘻嘻笑着回道,又鸣了几声喇叭,继而叫道,“都坐稳了,我要试试这车的性能咋样。”
说着,便深踩油门,轿车紧跟着蹿了蹿,朝着前方疾驰而去。沈傲霜连忙喝叫道:“好了,别开得那么快,坐着怪吓人的。”
“没事的,还没上牌子,反正超速也不会被抓拍,还怕个啥?”陆明峰洋洋得意地把着方向盘,速度却没降下来。
沈傲霜却肃然嚷道:“那也不行,遵守交通规则,不仅是照章做事,也是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怎么能随意放宽对自己的要求哪?等到出事了,可就晚了啊。”
陆明峰听着沈傲霜的口气,似乎是真生气了,便踩了踩刹车,车子也随之慢了下来。叶孤城怕陆明峰有些尴尬,便故意打着岔,回头去问沈傲霜:“这顿饭吃得咋样啊?”
叶孤城不问便罢,一旦提起了吃饭的事,沈傲霜不由得心绪淤塞,又念起如何去面对张家的兄妹,便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还能咋样,就那样呗。”
“听着傲霜妹妹情绪不高呀,是不是被那个母老虎给欺负了?”叶孤城抬手砸了一下前挡板,气哼哼地问道。
沈傲霜不想把自家事弄得沸沸扬扬,便没将她与父亲相认的事和盘托出,又顾忌叶孤城性情鲁莽,怕他再从手游里与沈光荣找茬,就故作轻松地笑道:“那倒没有,总裁夫人的利刃早被我的勇敢给卷了刃,这次竟乖巧了许多,不仅笑脸相迎,而且温顺地像只猫咪,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体贴周到,宾至如归,让傲霜都有了如沐春风的感觉哩。”
“哎呀,那她会不会在你的饭菜中下了毒药哇,明峰,还是别回家了,咱们直接去疾控中心吧,让他们给傲霜做个化验,看她血液中有没有毒素?”叶孤城总觉得沈光荣夫妇没安好心,就煞有介事地嚷道。
沈傲霜瞅着叶孤城憨直的神态,噗呲一声笑了:“呵呵,叶帮主多虑了,傲霜吃饭的时候,自然要倍加小心,他们吃啥,我就跟着吃啥,绝对不可能给她下毒的机会,你就别乱猜了。”
“那可说不好,即使是饭菜安全,但你使用的餐具就不准成了吧?记得武侠书里提到过很多的杀人方法,比如用抹布沾上毒药,随手给你擦一下碗筷,或把毒粉蜡封在茶杯盖内,待热水融化蜡皮,喝的人就死定了,足以杀人于无形,你不得不防啊。”叶孤城还是不肯作罢,又喋喋不休地啰嗦个没完。
叶孤城满脸的一本正经,在那胡说八道,竟把陆明峰给逗乐了:“拉倒吧,叶帮主,你以为这是血雨腥风地险恶江湖哪,花想容大张旗鼓地请傲霜吃顿饭,又有咱们两个前去闹腾了一番,就算他夫人有心加害,她也没这个胆量啊。”
“嗯,照你这么说,那只母老虎确实不敢轻易下手,不过傲霜以后千万要当心,最好离他们家远点,省得惹上了不必要的麻烦。”叶孤城听闻陆明峰的推断,也觉着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便把心放了下来。
叶孤城闭了嘴,车里难得地寂静下来,沈傲霜的心头却又开始风起云涌,意乱如丝,陷在进退两难的困境当中,不住地问着自己,在家仇与恋人之间,究竟忍痛割舍那一头?母亲过早离世,父亲背井离乡,全都拜张家当初的一己之私所赐,此恨绵绵,如火焚心,烧得沈傲霜心神不宁,惶惶不安。可她刚想把那份情愫给冰冻起来,却又被源自心底的思念给融化了,就这般掂对了无数回,沈傲霜还是狠不下心肠,每当念起她与张昊天缠绵缱绻的片段,竟始终无法掐断对美好过往的留恋。
既然造化弄人,那也不能逆来顺受,任由命运的捉弄。沈傲霜越想越觉着自己太过狭隘,心里也渐渐敞亮起来,此生选择了张昊天,就不该拘泥于那些陈年旧帐,毕竟张昊天那时候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少年,如何能阻止他的父母犯错?沈傲霜暗自宽慰着自己,也打定了主意,无论张昊天何时归来,她都要虚位以待,生死相守,不离不弃。
离开容易,可要面对张怀恩,又是一番难解的纠结,沈傲霜暗暗地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必须拿出快刀斩乱麻的勇气,与张怀恩做个彻底地了断,省得以后两人朝夕相处,搞得别别扭扭,必将显得生分许多,难免会影响她与张昊天的感情。
车子到了海边公寓的楼下,沈傲霜只想在私下与张怀恩敞开心扉,开诚布公地对谈一回,就此把两家的难堪过往涣然冰释。心里有了这个念头,她便磨磨蹭蹭地不上去,还让他们俩把张怀恩给喊下楼,说是让张怀恩陪着她,出去走走。
当张怀恩欢欢喜喜地跑下了楼,却见沈傲霜面容紧绷,表情严肃,不由得惊异地问道:“傲霜姐姐,是不是被沈总裁的那个婆娘给欺负了呀?”
沈傲霜微微地摇着头,情绪稍作缓和地念道:“没事,陪着姐姐去海边吧。”
说完,也没管张怀恩仍旧狐疑地盯着她,沈傲霜便扭头往海边走去,张怀恩赶忙紧跑几步,跟在了她的身后。
沈傲霜走下缓坡,停在了木栈道旁,猛地回头,双眼逼视着张怀恩,斩钉截铁地问道:“你跟姐姐说实话,你在杨家镇房中摆着的那个男人的照片究竟是谁?你又为何取了个怀恩的名字?你们张家为什么从杭州搬到了杨家镇?还有,你家堂屋的隔壁,供奉的那个沈光荣又是哪个?”
“这个嘛,姐姐莫非知道了怀恩的身世?”张怀恩冷不丁被沈傲霜连珠炮似发问,弄得蒙头转向,不禁有些胆怯心虚地问道。
沈傲霜面色沉稳地点点头,还没言语,张怀恩却心惊地又问:“哦,妹妹明白了,莫非那个也叫沈光荣的总裁,与杭州钱塘江边的沈家有关系?”
“怀恩,毕竟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很多年,恩怨情仇都已烟消云散,姐姐找你来,不求别的,只是期待着你,坦然说出当时的真相,既是还给沈光荣一个迟来的交代,也让自己的良心有所慰藉,省得东躲西藏,这一辈子都不得安生啊。”沈傲霜不想再绕弯子,便直抒胸臆地摆明了她的态度。
张怀恩听罢,双手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过了好一会,才抽泣着叹道:“唉,就算姐姐不问,怀恩也是百爪挠心,坐卧不宁,日日忐忑不安,天天焦思苦虑,那是一份沉甸甸地人情债呀,当初家里人还不起,如今怀恩长大成人,却无处报答恩人的救命之情啊。”
“好了,怀恩,你知道吗?那天在你的卧房里,我看到了那张陈旧的黑白照,就感到无比地震惊,因为那张照片正是我父亲留给我们娘俩唯一的念想。记得姐姐当时问了你许多回,你都左顾而言他,不肯实言相告,姐姐也知道你心存苦衷,不忍心再深问下去,而今沈光荣还活着,才让姐姐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姐姐不想让两家人都活在痛苦当中,这才把你单独叫出来,把咱们两家过去的恩怨说个清楚,免得日后让你背负着沉重的负担,一生都不得安宁啊。”念及充满辛酸与坎坷地过去,沈傲霜仍然保持着异常冷静的头脑,又看到张怀恩的剧烈反应,由此推断出来,张家人每时每刻都生活在自责当中,也算是为他们所犯下的过错而承受了应有的惩罚。因此,沈傲霜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已经在心底下彻底原谅了他们,并不打算让这家人再付出任何的代价。
张怀恩垂着头,默然地流着泪水,听完沈傲霜的一番话,惊恐地抬头来问:“姐姐,你说什么,我的恩人还活着,你竟然是他的女儿,他难道就是远洋渔业的沈总裁?”
沈傲霜瞅着可怜兮兮地张怀恩,心肠早就软得一塌糊涂,便展开双臂,把她拥在怀中,轻声安慰道:“好了,怀恩,一起都过去了,虽说我父亲当初救了你的命,但你那时候还是个孩童,并不懂得知恩图报,就算你的父母双亲为了逃避责任,也与你没啥相干,姐姐只是有些恍惚,不知为什么世界这么大,我们却要偏偏地凑到了一起哪?”
“那不行,妹妹既然知道了沈光荣还没过世,那就要饮水思源,感恩报德,为家人当初的过错去赎罪,哪怕是给他当牛做马,也是心甘情愿,无可厚非,请姐姐别管了,妹妹这就和明峰哥哥说清楚,辞掉公司的职务,从今天开始,妹妹便赶往沈总裁的家中,无怨无悔地给他们做个佣人,直到终老,绝不反悔。”张怀恩抹掉眼泪,挣脱了沈傲霜的怀抱,坚定地叫道。
沈傲霜却被张怀恩的表现给感动了,随手取出面巾纸,给张怀恩擦去了泪痕,笑眯眯地问道:“那好,你想报恩是不是?”
张怀恩使劲地点点头,沈傲霜佯装板起面孔,继而又问:“那有何难,沈光荣的女儿在此,你就直接报答我沈傲霜吧,不知怀恩妹妹可否愿意?”
“这也行吗?”张怀恩面容凄惶,心神未定地问道。
“当然行,那你可要听清楚了,既然你有心报恩,那姐姐就命令你继续在陆明峰的公司里好好工作,再不许三心二意,胡思乱想,否则姐姐就要训斥你了。”沈傲霜绽开笑容,怀着一颗以德报怨之心,化解了深埋在张怀恩及张家人心底多年的愧疚块垒,从此让她放下了思想包袱,步履轻松地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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