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一种什么样的动物

作者: 冷榆 | 来源:发表于2018-05-30 21:06 被阅读267次

    如果把人按动物的眼光来看,父亲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动物呢?

    我不知道这世间有没有一种叫做“父亲”的动物,可我知道每一个人都有过与父亲交集的或难忘或悲伤的经历。

    准确的说我曾经陪儿子去过动物园五次,可细细回想,没有那一种动物能够囊括父亲所有的特点。

    最早对父亲这个词的概念,是父亲的一句话。他每年回来的次数不多,可每次都会给我讲爷爷,爷爷我是没见过的,我出生前他就去世了。

    我对爷爷的印象来源于父亲。他说大姐小时候总喜欢拿着一颗捡来的鸡蛋,坐在门槛上,等着爷爷回家用铜勺给她煎。于是爷爷在我的脑海里高大起来,我把村子里所有的老爷爷的优点都给了他,总想着,要是我有爷爷,你们这些有爷爷的人都哪凉快哪去。这是父亲对他的父亲的描画,也是我第一次认识到一个父亲本应具有的形象。

    童年的记忆总是断断续续的,有时候就会露头。譬如今日,我就想起好多年的往事,那可能是我对父亲的第一次印象。

    那是一个很热的夏天,田里的麦子等着回家,母亲着急却也无能为力。大太阳的中午抱着我在场院里转圈,蝉的声音很高,像是下一秒就要英勇赴义,有没有风,有没有树荫,我忘记了。我可能正在吃手指,突然有一个人抱着我,转了一个圈,然后举过头顶。我哭了还是没哭,也忘了,可我记得先是惊吓,然后是高兴。

    父亲说了什么是母亲后来告诉我的,我只记得我一高兴就尿了起来,这样的场景会不会很温馨。可后面的画面中断了,我脑补了也不真实。我只记得我躺在麦粒堆里,屁股碍的老疼,可很舒服,有一个人在旁边傻笑,那一张年轻的脸模糊了。

    下一个片段的时候我应该四岁了,那是一个冬天,很冷。烧炭的火盆上甂子把水煮的咕嘟嘟作响,父亲对我说,一个外国的孩子就是根据这个原理发明的蒸汽机。我很好奇,我仔细观察甂子上冒着的白色气体,想碰碰看看,却被一只大手拦住了。我很生气,因为我觉得我丧失了一次绝好的发明机会。可这有什么用啊,小胳膊拧不过大腿的,我开始听话了。

    听话不代表是什么好事,对父亲的恐惧仿佛与生俱来。快六岁的时候,老妈把我送到学校,因为我太调皮了,她管不了。于是在书本上我第一次看到了父亲的形象,原来的父亲被那个线条画代替了。

    直到第一次挨打,我知道了父亲他是有权威的,高高在上的,其实那次挨打就连我也没想到。应该是6岁吧,一个夏末的中午,我到名叫江石湾的地方钓鱼。那里水很深,后面是悬崖,人要很小心的过去,攀负在崖壁上钓鱼。因为那里有一种叫刺拐子的鱼,特别多,我跟着一伙小哥哥,屁颠屁颠的去了。

    父亲出现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并没有看到。他问“釣了几条了?”我说“6条了。”我拿起鱼转过身,看到了这个叫父亲的人。然后他又说“那该回家了。”我默默的跟上。

    路上我还傻子似的和他交流钓鱼经验,他说我做的不错。我得意了,那是我第一次得意,觉得自己总算能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可走着走着,我发现父亲折了一根树条,很细很长,还仔细的把树条上的枝叶去掉。我很好奇就问折这个干嘛。他说不干嘛?打你用的。话没落,屁股上就麻嗖嗖的疼,我就开始嚎啕大哭。可父亲打了几下就停了。平坦的路上泥土晒的很硬,路畔的玉米开始长胡子了,我有点害怕,就想跑。父亲说,别摔了,我不打你了,但你要记着,鱼好吃,可命更重要。这个能是父亲对我上的第一堂教育课,我一直记得不能为了吃鱼而不要命。

    我小时候挨得打很少,一个手都能数的清,可下跪的次数却多的数不清,以至于我每次干了坏事。只要有人说,你爸回来了,我就会跑,然后又停下了张望,这种害怕和期待令人怀念。母亲总说,我管不了你了,等你爸回来管你,可我总盼不到。

    第一次下跪,是因为我摘了别人家的黄瓜。其实我是有委屈的,别的孩子摘我家的黄瓜恰好被我撞上。于是我逼着他摘了他家所有的小黄瓜,我还暗自得意。可晚上一吃完饭,就跪地上了。父亲让我想好了,给他说错在那。我说错了,不该摘黄瓜。父亲说再想,我绞尽脑汁说了好多答案,可都不对。

    跪了有2个小时,父亲让我坐下来。他说,别人的东西,就不该拿,他摘了,是他不对,你摘了,是你不对。他家没有能吃的,你应该送给他几根就好了。我有点不服气,嘟囔着,我不是吃亏了吗?父亲说,看着吃亏的事不一定吃亏,看着占便宜的事不一定是好事,互相帮助才能有朋友。我当时有点不明白,可多年后我懂了。

    我开始第一次独立的干农活,应该是8岁的时候。那是一个晴天,太阳火辣辣的照着,可父亲却领着我去割麦子。我手太小,每次都撰不住太多的麦秆,以至于割倒的麦子放的凌乱不堪。父亲手把手的教我,直到能把麦子整齐的摆放好。

    我以为这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可谁知接下来就傻眼了。父亲用镰刀把量了莫约一尺宽的一块,然后让我割,说这是我的,以后磨了麦子会有白馍给我吃。我赶劲十足,可孩子就是孩子,父亲把他的那一大块割完了,我的还很长。

    我以为他会帮我,可谁知,他就坐在田埂上看着,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我就不乐意了,不好好干,可他一点都不着急,还在旁边指手画脚,说这个不对,那个不对,笑话我天黑了可能还需要他点个灯我才能割完。

    我真的生气了,父亲是这样子的吗?我就不信,我割不完,我奋力的挥动镰刀,把一根根麦子都当成了敌人,用上了吃奶的力气,扫了一片又一片。最后我看到了坐在地头的父亲,麦子也割完了。我挑衅的望着他,这是我和那个叫父亲的人第一次用眼光战斗。

    结果当然是我赢了,因为他给我用冒着汗味的毛巾擦汗了,还说我很厉害,比他小时候强多了。我所有的委屈都在这汗味浓厚的男人面前散去,因为我比这个男人强。

    再后来,父亲和我的交集越来越少,那些快乐的时光总在记忆里褪色。我希望他能再打我一次,哪怕一次也好啊。可他说十二岁以后在古代就该娶媳妇了,是个大人了,大人就应该有大人的样子,不打了。可我不想成为一个大人,这样就会失去一个记忆里的父亲,虽然不是生离死别,可那种失去爱与痛并存的感受太令人难受。

    这么多年来,和父亲说过的话很多,可记起来的就不多了。最后一次是上大学的第二学期,父亲在河堤上送我离开,他只说好好学习,家里的事别操心。他努力挺直佝偻着的身子,和我比了比说,长的比我高了,好好吃饭,只能让你吃饱,吃不好的。

    我遵循着父亲的话,吃饱就好,什么是吃好呢?我弄不懂。我还弄不懂的是父亲这个动物,很奇怪的动物。就如同现在,我成了父亲,可我还是弄不懂。可能是父亲太老了吧,我喜欢和他争吵,他喜欢和我生气,这样我就觉得那个叫父亲的动物还没有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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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网友评论

      • 执意1:父爱如山在心间,
        护佑生命尽心力。
        养儿惟恐有差池,
        眼晴不闭不算完。
      • 疯哥哥l:父爱有时候就是难以名状!
        冷榆:@疯哥哥l 是啊,怀念那些快乐并痛苦的时刻。
      • 蓝蓝的子夜爱在阳光:👍👍👍🌺🌺🌺🌺🌺
        冷榆:@蓝蓝的子夜爱在阳光 谢谢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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