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邂逅

午夜邂逅

轰隆一声巨响从天际处蔓延开，大雨顺势倾盆而下。

那雨水恍如从天而降的巨浪，一波又一波拍打着挡风玻璃，我连忙将雨刷器开到最高档，又向前探了探身子才勉强看清路面。

前面是北海立交桥，现在时间是凌晨一点，收音机里一个老不死的中医和另外一个老不死的戏精正在通电话。

“感谢你啊梁老师，您这xx牌药膏真是神药啊，我吃了才三个疗程，之前大小便失禁，现在自己都能遛狗了，不用儿媳妇掺着去厕所的感觉真是太好了，太感谢了梁老师。”老中医听完欣喜万分，“你看看，你看看，这不挺好的么，好好活着老哥哥，我们不活到九十九，谁都不许走！”

接下来就会说这个鸡吧药膏多么多么难买，机会多么难得，这通电话他俩已经连续打了一个多月了，名额依然只剩十位。这要是搁以往，我会一边笑一边骂这两个老不死的傻逼，可今天不一样，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准备积点口德，毕竟自己也离老不死的那天近了一步。

不过随着前方交通岗上面的幽绿色的光晕逐渐清晰，我将不得不面对一道双向选择题。

答案A，走桥上。上桥后下一个出口不远处就是我每天交车的加气站，加完气停好车，也就意味着今天工作的结束，这样我就可以回到家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接着把上个礼拜的一档综艺节目看完。身体是自己的，没必要那么拼。

答案B，走桥下。这样恰好可以绕到附近的一条商业街，下这么大雨不好打车，别的司机可能都已经回家陪老婆孩子了，要是遇见个出手大方的，说不定今天又能小赚一笔。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思索一会，我还是决定将车停靠在离上桥口不远处的一个如家酒店门口，准备计算一下今天收成再做决定。

待车停稳，我扭了扭脖子，一股类似筷子折断的声音从颈椎处传来，然后我拿起仪表盘上用不锈钢夹子夹住的一摞零钱开始数。

“走不走啊，师傅？”

就在这时，一个女人敲了敲副驾驶的玻璃，由于外面雨下的太大，车窗是又关着的，听到的声音也是闷闷的，所以我判断不出年龄。

我没抬头，抱怨了一句，又将刚才的那几张零钱重新数了一遍后才应了一句。“去哪啊？”

“铁西。”

“不去了，太远，马上收车了。”

“不远，我不往里走，下了快速干道你就给我扔下，行不？”

“不去了，去了就回不来了。”

“是，我也知道你不爱去，你这都数上钱了，肯定是挣够本了，不过你要去的话我给你加二十，雨下的太大我手机又没电，麻烦了师傅。”

“不行啊，去那我肯定空车跑回来，这么大雨，你看看这路上哪有人啊。”

“那我加三十行不？”

“走。”

那女人拉开车门，一股幽香扑面而来，那香味将车内的老旧味和脚臭统统驱逐赶走。我转头过看了一眼她，可就是这匆匆一瞥我便乱了阵脚。这姑娘好看，实在是太好看了，这让我想起了我每天日思夜想的直播间里的主播，没想到在现实中也会有这么好看的姑娘。

行驶途中，我故意放慢速度，抓住一切能将目光向右面倾斜的机会，明明后面没有车，我还是假装在看右面的反光镜。

在我眼里，在我的余光中，那姑娘无暇的脸庞映衬在模糊不清的车窗上，车窗霎时间成为了一块虚无飘渺的幕帘，随着车子的行进，那霓虹的光影如同时光隧道般呈现出一种瑰丽的色彩，山野中的烈火，高原处的冰川，烈日下的橙黄，三者不断交替闪烁着，一切铺垫都为伊人完美登场。由于车窗上布满了雾气，整个车厢内的光线温柔的好像黄昏时湖面反射出来的波光，有几朵阴影酿出的梅花开在她的脸颊，让其冷冽的表情多了几分俏皮。再一眼，只见她那几缕被雨水打湿的头发服帖的趴在锁骨位置上，水份被白纱衣襟不断的吸收着，没过一会，雪山上那深深的沟壑便尽显无遗，我试图做进一步的窥探，可是在那下面是一片令人迷惑的幽暗。这位如同暗夜精灵般的妙龄女子，如果我不开出租车的话，应该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的。

“从我上车开始，你看了我不下二十遍了。你想干什么呢？”她看着我，似笑非笑。

我想说干你，可这句话终究还是没说出来，我在想她值不值得我为她蹲几年监狱，或许结果也不会这么坏，我心存侥幸，毕竟现在的姑娘也没有旧社会时刚烈，也有可能会因为我不俗的床技太享受了而将报警这件事抛到脑后。

“没有，我瞅瞅车。”

她莞尔一笑，像午夜里的阳光。

路程过半，车子停在了一个显示红灯交通岗，我将车座靠背放倒，然后伸了伸懒腰，由于车座有些老旧，发出了“彭”的一声，吓了她一跳。

“吓死了，我以为车坏了呢。你干什么呢？”

“我...放松放松....一下腰。”这是我的习惯。由于每天都要七八个小时保持同一个姿势，所以很多出租车司机都会出现职业病，这招儿是对班儿的老师傅教我的，要想不提前下岗报废的话就要记住两条，一是脑袋总要像王八一样上下左右的伸缩，二是抓住一切空闲时间来放松自己的腰。

“回家睡觉前在腰下面垫一个薄枕头。”那姑娘扭头看了我一眼。

“管用？”

“管用。我腰也经常疼。”

“你一个女孩用什么腰？”

“我不告诉你。”

说完，红灯闪烁，我将坐位调好，档还没有挂上，心就已经驰骋在金色的大道上了。

“下了高架桥给我踩一脚就行，然后下个岗你正好掉头回家。”

“不用，给你送到地方，雨天路不好走。”

“那，那就麻烦你了。”

快要到她所居住的小区门口，那是一个当地知名开发商新开发的楼盘，由此可见这姑娘家境应该也还不错。她拿出包准备付车费，可是掏了半天也没掏出来什么。

“师傅，不好意思，我钱包忘带了，微信转可以吗？”

“你手机不是没电了么。”

“哦，对，看我这记性，这可怎么办，你这样，你加我微信，然后我充上电就转给你。”

“呃....”我之前遇见过逃单的情况。所以心里还是有些顾虑。

“没事，差不了你的，都挺不容易的。”

“好吧。”

“那你加我，小写字母lingling1993。”

“好，是这个么？”我将手机给她看了一眼。

“对，就是这个。那行，那师傅你慢点开啊。”说罢，那姑娘拉开车门撑起伞，消失在了瓢泼大雨中。我望着她婀娜的背影，吸进了一大口香甜的气息。

我点了根烟，准备在这小区门口蹲会儿活，顺便给陈妍打个电话，我基本上每天都会给她个电话，有的时候她会接，有的时候不会，但那有怎样呢，分手半年多了，没有我的照顾我怕她不习惯。

果然第一遍没有接，可我并不想放弃，因为今天是我的生日，而且今天我收入颇丰，照这样下去，不单单是面包牛奶会有那么简单了，于是我又一次拨通了电话。

“傻逼我操你妈的，你没完没了了？你是不是男人啊，以后你再鸡吧骚扰陈妍我他妈腿给你卸了。”一个男的吼到。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对方就已经挂断了电话。“操他妈的，脾气还挺大呢。”

正当我准备打道回府时，手机响起了提示音，我看了一眼，是那姑娘通过了我的好友验证，紧接着还发过来一个红包，这真让我感到无比的欣慰，这姑娘不单单人长的漂亮，心也挺漂亮。随即我和她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男孩就叫心亮，女孩也他妈的叫心靓。

我庆幸着他手机没电，如果不是这样我也没办法有她微信，我翻看了她的朋友圈，大部分是些自拍，狂放的，清纯的，诱惑的，这不就是明星吗，我心里想。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又响了，应该是她发过来的，因为这个时间不可能是我妈，或者是微信运动什么的，这肯定是她，于是我有点紧张，也许她寂寞了想约我，也许是单纯的想要聊聊天，但无论哪种，我都会欣然接受。

“行业标杆，莞式服务。五百一次，八百包夜，各种项目任君选择....”最后一句可能是自己打的字，“欢迎大哥有空来捧场，认识一场，友情价给你打八折，微信预约时间。”

我一字不落的从头读到尾，每每看到一个项目的名字我都会联想到和她的场景，没过一会儿，我感觉自己身处的不是一辆车，而是一艘游艇，外面的雨水真就化作成了海浪，我在浪里飘啊飘，晕乎乎的，我他妈感觉自己即将达到某种状态，我想打开游艇的引擎，让后面开出大片大片的白色浪花，我想在浩瀚的汪洋中任意驰骋，可是我发现我启动不了这个高级玩意儿，可能是没油了或者是坏掉了，总之我拿它没办法，就在我即将要发怒的时候，突然发现周围全是鲨鱼，它们长着翅膀，有一只张着大嘴正向我飞来，多么可怕啊，会飞的鸡吧鲨鱼，我觉得我要完了，我状态全无，疲软的瘫在了甲板上。

“走不走？师傅。”

一个中年男人敲了敲玻璃，这吓了我一跳。我刚要破口大骂，但是又看了看手机上的消息，然后不禁苦笑到，“操，五百块钱就能解决的问题，还差点蹲了监狱。”

我祝了自己一声生日快乐，然后又孤独的穿行于这个冰冷的森里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