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昨天下午两点，又有人来给我介绍对象了。

就在一个小时前，我刚从床上爬起来。我妈已经打了两个电话过来催我去店里，好让她和爸爸回去做活路。又磨蹭一会，我才换了衣服，把头发梳顺随意绑在脑后，刷好牙，连脸都不洗，只抹了嘴角和眼睛，就往街上赶去。

我到店里后，爸妈就回家了。虽然昨天是镇上赶集的日子，但依旧没什么人。我先去水井洗了一只苹果，又去旁边包子铺买一笼小笼包，才开始坐下来，边看早上没看完的视频边吃早餐。

斜对面卖玩具的姐姐抱着孩子过来的时候，我嘴里正嚼着一只沾满红辣椒的小笼包。得亏最近牙疼得厉害，吃相没有很难看，没有把一整只小笼包塞进嘴里，要不然我会有一点点感到丢脸。她带着一位不太脸熟的姐姐一起，站在门口打了一声招呼后，直冲着我笑。我看她们也不像是来买酒的，就问了一句：“有什么事吗？”

姐姐直接开口就打听：“有男朋友了吗？”我回她：“我不要对象。”

这套路我太了解了。四个多月来，已经有5个人找上我和我爸妈，他们说很喜欢我，要把我介绍给他们的侄子，或是他们的弟弟，还有隔壁邻居家的儿子。

02

自从去年四月份辞职以后，我就回到家里，打算陪爸妈两年，顺便帮他们顾店。在家真的很舒服啊，除了每天坐在店里卖酒，我可以什么都不用做——不用煮饭洗碗，不用砍柴种菜，更不用搬苞谷割水稻。

还没有回家之前，我设想回去以后的生活是这样的：有大把的时间看书；有大把的时间写文章；可以把以前没做过的农活都体验一遍；可以拍好看的照片，记录自己两年的农村生活。

实际上呢，在看得见阳光的整个白天，我几乎都拘囿于店里，没有自由。想做的事当下没法做，之后就没有欲望去做了。

每天被困在店里之后，即使很多时候客人并不多，我也越发没有创作热情，一年快到头也没写出两篇文章（借口太多，主要是懒）。

回到家里这段时间，白天的时候，我一个人待在店里。晚上回到家，吃过晚饭后，除了玩我的多肉，除了和我妈打球散步，除了在酿酒时等待的空闲和他们下棋，我也是一个人待在房间里。

总的来说，我很闲。

刚开始几个月，一直没有人张罗着给我相亲，我还幸灾乐祸地和朋友调侃：“哎呀，不是说在农村的适龄女青年会有很多人来介绍对象吗？为什么没有人来找我，难道是我不够可爱？”

我当时觉得啊，如果真的有人来给我介绍对象，那场景一定很有趣。那种被万人吐槽过的经历，我也想体验一遍。

03

一直到半年以后，在十月份中旬的一天傍晚，我爸骑摩托车接我回家。骑到半路，他状似无意又一本正经地问我：“崽，我好好和你商量个事儿，可以吗？”

我以为他又要劝我去考教师，战战兢兢地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才能不惹他生气呢，没想到他是说有一个人想介绍他亲戚的孩子给我，问我愿不愿意。

对于相亲这件事，我是打心底里拒绝的，也无法接受按这种方式去找对象。但是那天我嘚瑟地发了一条朋友圈，我终于也有点大龄农村未婚女青年的待遇了。

果然，所有农村都是一样的，我之前没有被介绍过相亲对象，只是因为我待得还不够久。

如果只是这样，别人来向我打听几句，询问我的意见，被拒绝之后不会三翻四次地纠缠不清，我倒也不觉得被介绍相亲对象是什么要紧事——抿嘴微笑，摇头说不要，应付两句便过去了。

真正让我感到厌恶的，是有一位阿姨（后来知道她是媒婆，专门给人保媒拉纤的），明明白天的时候我就已经明确拒绝过她，下午她还擅自跑到我家里去，还要留宿，晚上八点了完全没有要走人的意思。最讨厌这种没有边界感的人了。

等我回到家里的时候，看到她坐在火坑边和我爷爷聊天，我气得直接对她说：“我家里人是管不了我的，我不同意，你来我家也没用。”“和我爷爷聊天可以，对象就免了吧。”

04

说实话，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我是一个很容易就心动的人。只要对方是一个品行正直的男孩子，如果他不抽烟不酗酒，不吹牛不爆粗，有一两个让我仰慕的优点，还能时不时地看到缩在角落里的我的话，时间一久，我一定会动心的。

但是我讨厌那种，就是在两个人认识之前，就先把一切条件都摆在台面上的状况。介绍人把他们自以为对方的优点絮叨了一遍，可能没有任何一点能说到我的心里面去。

我喜欢慢一点的关系，从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开始，从某一瞬间，想到他就按不住悸动的心开始。这种带着赤裸裸的目的性的交往，我应付不来，也不想应付。

再者说了，我明明已然这样无所事事，不求上进，还有什么值得被他们「看上」的呢？这是我唯一好奇的问题，也是我唯一问他们的问题：“你们看上我什么？”

好像每一个介绍人给的答案都挺相似——我坐得住，可以连续好几个月都一个人看店；我肯做事；我不浓妆艳抹，不奇装异服；我老实爱笑；我们两家离得很近，结婚后可以经常回家，可以帮衬家里……

那个讨人厌的媒婆甚至还说，我结婚后什么也不用干，只要每天帮男生做饭洗衣服就成。她信誓旦旦的样子仿佛是在打包票，我以后要是多做了一件事，她就赔偿我一万块。

我只好告诉他们：我很懒的，什么家务都不干；我要出去打工的；我不找本地人；我也爱玩也化妆的；我可一点也不老实……

05

每一个前来询问我意见的人，都被我掐灭在萌芽里——不找对象，不加微信，我不配。

只是在经历了一个又一个半生不熟的人给我介绍对方的情况后，我才明白地意识到，啊，原来在别人的眼里，我就是这样的条件，就只能配这种层次的人。

我自以为的那些优点，没有人看到，也没有人在乎。

为免于此，还是得尽早返回远离家乡的，没有人认识的城市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