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魂（三）灯光球场

故乡魂（三）灯光球场

多少年过去了，那些沉淀在脑海中关于故乡的记忆，不仅没有淡忘，反而变得越来越清晰。那一幅幅生动的画面，一个个鲜活的人物，或许正是久聚于心中让我挥之不去的故乡的魂。

---

从小琳家往上走是一个长坡一直通往县文工团，靠左手约六七米处有一个宽五六米全部用大石头砌成的石台阶。约七八十级不足百级，人们习惯称它百步磴。每一台阶的踏步约40厘米宽，20多厘米高，台阶两边有50厘米宽的斜坡。小时候喜欢坐在斜坡上端像坐滑滑梯一样往下滑。沿台阶上到三分之二处有一个两米多宽的休息平台，沿休息平台上去约十级就到了城墙上。

在休息平台的右侧有栋木房子，住着王姓姐弟两家人，屋子侧面紧挨石台阶的高坎上有一个大的葡萄架，茂盛的葡萄藤从坎的上面垂泻而下，像一幕绿色的帘子。葡萄成熟的季节，藤蔓上晶莹剔透的葡萄就悬在你的头顶不高处，蹦起来就能摘到，个子高的甚至可以拿嘴咬到。

休息平台的左侧住着有一对大辫子的杨姐姐家，她弟华是我同学。他们家房子的下面是一块块大石头磊起的保坎，还有大木柱子支撑。保坎一直延伸到小琳家门口与她们家相邻。在石头的缝隙间长满了五颜六色的凤仙花（指甲花），似花海一般十分好看。

踏上城墙，撞入眼帘的是县医院的门诊部。左转弯一条笔直的大道横亘在城墙之上，一直延伸到县政府招待所。大道的两旁是两排郁郁葱葱的大树。从左沿大道前行二十米，入眼便是天然的绿草坪。草坪中央紧靠背后山坡下，建有一个独立的舞台。舞台的右边距广场最近处是广播站（现广播事业局），舞台左边二十米处是人民会堂，也是电影院和政府开会的地方。紧挨着电影院是县政府招待所。灯光球场在电影院靠广场的斜前方，直抵城墙上的大道。这里是县城的文化中心，也是县城唯一的广场。因为灯光球场的缘故，人们习惯把整个广场称之为灯光球场。

夏日的早上，我和洁我们几个老屋里的女孩，在多数人都还没有起床的时那候，就早已身着便装，轻轻推开那扇红色的大门，相约在城墙上锻练身体。听着耳边啾啾虫鸣，迎着扑面而来的习习凉风，我们从城墙上大道的这头跑步到球场，又沿着球场的边缘一边小跑，一边享受着清新宁静的感觉。直到细密的汗珠一点点沁满我们的额头。我们站在路边的大树下小憩，从城墙上向下俯瞰，青纱薄雾间溇水河两岸的建筑以及连接着两岸的溇水河大桥便轻松地囊括其中，目之所及一片祥和。

午后，我们用篾片绑成一个圆圈固定在长竹杆的一端，再将圈中网满蜘蛛丝。扛着竹杆来到芳草青青的广场一角，太阳花已经长出了长长的杆，杆的尖端有散开的褐色触角，似光芒四射的太阳。有蜻蜓在草坪上飞来飞去。时而在头顶，时而就在手边，仿佛一伸手便可抓住。我们挥舞着手中的长竹杆轻轻一晃，蜻蜓便粘到了蜘蛛网上。

傍晚，我们坐在草坪上，看着火一样的太阳慢慢地落向西边山顶，余辉把天际染成了一片桔红，给每个人的脸上蒙上一层金光。渐渐地太阳落下去，只留下一抹粉红在天边，山的形状变得模糊起来，变成了一条有波纹的线……清冷的月亮取代了火红的太阳，月光下我们枕着双手躺在草坪上遥望着天空。“唉，天上这么星星，你说那几颗是北斗星？”我突发奇想地问身边的洁。

“北斗星应该是最亮最大的七颗星，它的分布像一个长柄的勺子，看那几颗肯定是。”洁指着我们头顶那几颗最亮的星说。

“嗯，我看也像。”说完了星星，我们又说了一些其他的话题。

那边灯光球场上的职工篮球赛开始了，我喜欢看球赛。球场的上空悬挂着二十多个亮晃晃的大吊灯，把整个球场照得白昼一般。水泥铺成的大球场三面是由低到高的三层台阶，记分牌放在紧挨草坪没有台阶的一边，对面是主席台，有解说员拿着大喇叭在喊，有吹哨的裁判在球场上跑动。这种球赛每天都举行几次，分战线、分区乡、分单位，有时也邀请邻县篮球队来参赛，气氛十分活跃。因此，看球也成了很多人的一种习惯，不论你是否懂得球的技艺，看球已成为一种很好的娱乐方式被人们接受。特别是晚饭过后的灯光球场，几乎很难找到座位，幸好最上面那层台阶很宽，很多人都站在上面看。

我经常是站在后排踮起脚伸长脖子从别人脑袋的缝隙中向前看。印象最深的是走马代表队的女篮10号。她身材苗条，扎着两个刷把辫，运动十分迅速。尤其是她的三分球投得特捧。那么远的距离，只见她双膝微弯，手腕一抖，篮球从她的手中快速地飞了出去，划过头员的头顶，“唰”应声入网，几乎没有碰到篮网就直接一个空心篮。“好，漂亮！”我高喊着拼命地鼓掌，手都拍疼了。走马女子篮球队多少次力挽狂澜，反败为胜靠的就是她的三分球。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就直接叫她高炮手10号。

林哥的微信图像是他和夫人的一张合影。只瞟了一眼，便觉得她夫人眼熟，可怎么也想不起她是谁？“你爱人叫什么名字，我怎么感觉好面熟呢？”我问林哥。

“她原来在县篮球队”

“10号，走马队的10号。”我猛地想起来。多少年前的事又立刻出现在我的眼前，就像发生在昨天。

那时候广场上除了每年举行万人公审公判大会，还举行歌咏大会。自带凳子，按单位划分区域就坐。学生在最前面，其他单位排在后面。各单位自出节目，演员就是普通的民众，他们既当演员又当观众，演出以大合唱为主，阵容庞大，气势恢宏。随着指挥员两手有节奏的舞动，演出时而铿锵有力，时而激情飞扬，场面十分感人。

旁边的人民会堂，实际上也是电影院。电影院旁边开有一个卖票的小窗口，为了能买到一张电影票，人们早早地就来到了窗口，簇拥着挤在窗前，生怕买不到电影票。那时电影院的生意十分火爆，白天晚上轮番着放电影。

除了放电影，政府机关的各种会议、国庆春节的文艺汇演都在这举行。我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演出就是在人民会堂的舞台上。那年我读中学，我们的节目《八大妈补军衣》被选参加全县国庆汇演。从未登台演出过的我，心情既兴奋又紧张。我害怕出错，害怕登台后紧张得说不出话来。还没出场我的心就砰砰跳个不停，像要蹦出来一样。轮到我们出场了，我硬着头皮随大家一起走到舞台的中央，看着台下乌压压一大片观众，我深吸了一口气。在颤栗中大着胆子晿出了第一句，接下来我不再紧张，直到演出结束。我的心一直被兴奋和快乐包裹着，就这样完成了人生的第一次登台表演。

过去的灯光球场，也许早已不存在了。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像旧照片一样，慢慢地淡出人们的记忆，可一旦轻触到记忆的深处，它又会像昨天一样地清晰，即使过去了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