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硯】
【原文】
馮正中詞雖不失五代風格,而堂廡特大①,開北宋壹代風氣。與中、後二主詞皆在《花間》②範圍之外,宜《花間集》中不登其只字也。
【註釋】
①堂廡(wǔ)特大:指氣勢恢弘,境界開闊高遠。
②《花間》:即《花間集》,詞總集名,五代後蜀趙崇祚編,歐陽炯序。以蜀人為主,共選錄晚唐、五代詞人溫庭筠、皇甫松、韋莊等十八家五百首詞作,是現存最早的壹部文人詞選本。
【譯文】
馮延巳詞雖然沒脫離五代的風格,但表現的內容要寬廣得多,開辟北宋壹代風氣。與南唐中主、後主的詞都在《花間集》範圍外,《花間集》沒有選他們壹首詞是有道理的。
【評析】
王國維此前以“深美閎約”評馮延巳,此再以“堂廡特大”相評,大旨在肯定馮延巳在詞史發展中的轉折意義。所謂“五代風格”,其實主要即指以《花間集》為代表的詞風,以春花秋柳寫旖旎之情,月下樽前是基本意象,相思離別是基本主題。今檢《陽春集》,類似作品確實不少,這是馮延巳“不失”五代風格之處,此蓋緣於其生活年代與生活方式大體相近之故也。所以王國維語境中的“五代風格”正是指向“花間”詞風的。
晚唐五代詞的繁盛,除了有以蜀地為代表的花間詞派之外,還有以李璟、李煜、馮延巳為代表的南唐詞派。與花間詞派中的詞人多身居下僚不同,南唐詞派則以帝王和重臣為主要角色。這種身份和角色的不同,自然會意味著生活方式和眼界的差異。王國維看出李璟、李煜與馮延巳“皆在《花間》範圍之外”,其實就是從整體上看出了南唐詞風對花間詞風的轉變和突破意義。但因此而將這種風格的差異看做是不為《花間集》所收錄的原因,卻屬無謂。因為《花間集》本身就是以收錄蜀人或曾經在蜀地任職的詞人詞作為範圍的,南唐諸人即在地望上也不符合《花間集》的收錄標準,更遑論風格的不同了。
如果說李煜的詞“眼界始大,感慨遂深”的話,馮延巳的詞同樣有這樣的特色,而且馮延巳年長於李煜,所以就轉變詞風的肇始而言,馮延巳應該是更值得關註的人物。只是李煜的變革成就更突出、影響更大而已。馮延巳的詞比較多地突破傳統題材,側重寫自我的心境,而且其所寫的感情往往並不具體,只是描述壹種感情的意境而已。如其《鵲踏枝》(誰道閑情拋擲久)只是反復描寫了壹種“閑情”的糾纏情形,至於這種閑情的具體內涵,壹直閃爍其詞,未曾明說,所以留給讀者的想象空間也很大。“堂廡”雲雲,正是針對這壹特點而言的。至於馮延巳詞對北宋詞的影響,乃是詞學史上公認的事實。劉熙載《藝概·詞曲概》雲:“馮延巳詞,晏同叔得其俊,歐陽永叔得其深。”言之已頗為分明。則王國維將馮延巳作為五代與北宋詞風交替之際帶有標誌性的人物,是有很充分的學理依據的。
註:以上均轉載自易文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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