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外公

下午，落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风裹挟着雨点滴滴嗒嗒的敲在不锈钢的防盗窗上，突然想到，暑假快结束了，想着回老家去看看妈妈，外婆。

外婆八十多岁了，虽然眼神不好，腿脚还算灵便，每天醒来都会去和她的那些老伙伴们坐坐，说说话。

知道我们回去，她早早的就坐在门口等着，见到我们她眯着眼笑成一朵花。给外婆买了两件衣服，拿出来她就一直在唠叨，“买了做什么，又穿不掉，我都快去陪你外公了。”

外婆说这话时没有一点难过的样子，似乎那是个很美好的约定，外公在等着她去呢。

外公已经离开五年了，我时常会想起他说过的话，他说话时的语气神态。想起他铿锵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响在那条熟悉的泥土路上。想起他吃完饭总是用手掌擦嘴，他说，那是他几十年的海上生活养成的习惯，改不掉了。

我小的时候，外公还是个身体强壮的汉子，一米八几的身高，魁梧的身躯，浓眉大眼，他一瞪眼，家里的大姨，小舅都不敢吱声，连一向唠叨的外婆也要畏惧的。

唯有我不知道去看他一点点“脸色”，也许是仗着他疼我们吧。

外公有句口头禅，“头掉了。”家里不管大人小孩做了什么错事。外公就要梗着脖子骂，“你头掉了你。”做错事的人便乖乖的低头不语，生怕把外公惹火了挨一顿揍，不过我还从没看到外公揍过谁，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啦！

也许就是我见惯了外公的性情，有次我不知什么事情在闹脾气，外公对着我吼了一句，“你头掉了你。”

我竟歪头对着外公喊，“你头才掉了呢。”

虽然是细小的小女孩的声音，但整个屋子突然都安静了，一旁做活儿的阿姨都停下手里的活计，担心的看着我。

这纯粹是对一家之主的一种挑战啊！当时不觉得害怕，还撅着嘴瞪着外公。外公也歪着头瞪我。我们一大一小就那么僵持着。也许从没有人这样公然的顶撞过他，所以他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样做吧。

我看着外公，看着他眼里的怒火，他太阳穴上的青筋在愤怒的跳动着。他会揍我吗？我脸上虽一脸的不甘示弱，心里其实开始有些害怕。我并不是想公然的去挑战他的权威，只是“性格刚烈”的我就那样对上了性格刚烈的外公了。

虽然最后外公也并没有揍我，但我却再不敢那样的顶撞他了。

现在想起这些，心里只觉得温暖。

外公是个喜欢讲故事的人，他总是在夏天的夜晚讲他被日本人抓过去，让他用刺刀给他们掏文蛤肉，讲他年轻的时候如何逃难到江南……我总是在他的讲述里进入梦乡。

外公老了以后，总是一个人坐在门口晒太阳，低着头打瞌睡。他特别喜欢小孩子，喜欢我们回去看他，围着他，他就把别人送给他的好吃的都拿出来让我们挑。喜欢我们给他拍照。每次他都拉着外婆端端正正的坐好，脸上带着满足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