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未至,桂花飘然而至,点点洒落在晶莹的白雪之上。
这七月,是去日的秋,还是今日的夏。这季节似乎乱了模样,我们仿佛是走在了时间的岔道上。
应该是秋风渐起的时候,桂花才开,满枝满枝地开,又满院满院地香,在这样的空气里人也会飘浮起来一样的。
这雪白雪白年糕上的桂花,该是去年的吧,会是“人闲桂花落”的那棵吗?会是“梅定妒,菊应羞。画栏开处冠中秋。”的那棵吗?这阡陌红尘里,我定是寻求不得的,花虽已开在此时,而人或已遥遥。
这出笼的桂花年糕,白雾隐隐间,暗香浮动,却让人乱了方寸。
桂花年糕,其实是一份极其普通的点心,无论是平常百姓还是富贵人家,都会喜爱上这么一道点心,这是一道大众化的点心。
小时候一到过年的时候,家里会摆好架势,开始打年糕。分工也很明确,烧火的烧火,要不停地听灶头上蒸粉的人指挥,“这个火头大的啊”,“里面那个火头小的,要加点水”。蒸粉的人,则不停地在一个个木桶里,一层层地筛着糯米粉,筛时的手法很重要,既要快又要匀称,这样蒸出来的米粉才不会出现半生不透的局面。在石臼里打年糕要二个人,其中一个用木锤一锤锤地捶打,另一个一个手要不停地翻转,一个手拿着毛巾一停地在石臼边擦一擦,这样米粉捶打会更均匀,也不会粘在石臼上,一起一伏之间,二个人讲究一个配合。等到捶打软糯适度,就会迅速移出来,放到铺着纱布的台面上,一群人围着年糕挤压,挤压成一个大年糕,小孩子们便会挤来挤去看热闹,大人们看着馋嘴的小孩,于是从边上挤下一个小小的糕头,塞塞馋虫,这新出炉的糕头又是一个极佳的美食。等挤压成形,然后再移到干净的蚕匾里,在蚕架上一层一层着晾凉开来。这满屋子的糯米香气,把冬天的寒冷洗涮得一干二净。
等年糕晾透,再切割成一个个的长方块,再放入井水的大缸里,要隔三岔五不停地换水,直到过完这冬天,直到来年的夏天,这些年糕沉浸在冰凉的井水里冬眠似的。而大人们会不时从水里捞上一块,变着法子做着农家的美食,来满足小孩子填不满的食欲:汤年糕、蒸年糕、煎年糕、油炸年糕片,爆年糕、红糖年糕、咸肉炒年糕、荠菜炒年糕、菜籽年糕、桂花糖年糕、猪油年糕……
钱钟书是最爱吃猪油年糕的,杨绛也极欢喜他做的那一碗。而我是最喜欢糖年糕的,那是奶奶做的糖年糕。
小时没有现在的巧克力、饼干等各色糕点和水果。放学回家,肚子饿了,离晚饭时间还早,奶奶便会从水缸里捞起一大块年糕,从边上切下一条,再反一条切成一个个小方块,下油锅炸成表皮有些微黄,这里小方块年糕也变成又软又糯,再放入红糖,红糖在油锅里会迅速融化,把微黄的年糕染成红色,再加上油脂,会变得红亮红亮的。这一盘端上来,红糖在年糕表面焦艳欲滴,看着就会忍不住流口水,一放到嘴里,外脆里糯的味道总会让我吃上满满的一大盘。吃着这样的年糕,这样的我一点点地长大着。
等我再也吃不到这样的口味时,美食成了最好的慰籍,一次次地尝试,一次次地努力,只是为了寻找那种内心的幸福。
鸣鹤古镇的手打年糕,制作虽然简单了点,还似乎还有那么一种味道。这种年糕,冷冻过了一个季节,一放入水中,表面会一点点开裂,像开花一般。放在竹笼里蒸透,在表面放上一层绵白糖,这白糖融化顺着裂缝快速渗入,等年糕把糖水吸足,在一笼烟霞里一探究竟。
看着桂花,一朵一朵地飘落,飘落在雪白雪白的年糕上。
记起那年的第一场雪,你在雪地上顽皮地跳跃着身影。记起了那个秋天,你在银杏树下张望着的眼神。记得一个又一个的幸福……。
那七月,就到此为止了。
而桂花开始要来了,于是满心欢喜地等待那桂花落下来的时节,等待你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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