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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天山县的路上,路子峰和刘奇坐在马背上,沐着阳光,吹着暖风,好不惬意。路子峰取下系在腰间的酒葫芦,放在眼前细品着画在酒葫芦身上图案。精美的青山绿水,湖泊河流,最后一幅是一艘帆船乘风破浪。
这是郭天亮这几天为路子峰亲手赶制的赠品,里面装着陈年佳酿。路子峰心里感叹着:英雄的心里装着壮丽山河和美酒,知我者郭天亮也!打开塞子,醇香四溢。路子峰慢慢地举起,浅浅地抿了一口,品味一番后高声大喊:“美酒!天下好酒!”
刘奇看着路子峰的这套神操,打趣道:“哥,好东西一起分享,让我也来一口吧!”
路子峰一听,把脸一沉,调侃道:“兄弟,你又不懂酒,喝这么好的酒就是个糟蹋,你呀,只配喝掺了水的劣酒!”
刘奇嗔怒道:“哥,你就知道埋汰我,每次完事,就把我的好忘得一干二净了!”
路子峰见刘奇一副委屈样,于是说道:“好了好了,下马休息一下,让你闻一下酒香味吧。”
路边芳草青青,两人下马放了马,让马吃草。然后坐下身倚在大树,树荫下,凉意浓浓,让人顷刻间神清气爽。路子峰把酒葫芦伸到了刘奇跟前说道:“兄弟,来一口吧,真的是好酒!”
没想到刘奇却怼道:“你不是说我不配喝这美酒吗?你自己留着喝!”
“玩笑,玩笑,你怎么又当真了!”路子峰急忙解释道。
看着路子峰心急火燎的样子,刘奇笑了笑回道:“哥,说真的,我也没有酒瘾,也不懂酒,好酒还是你留着喝吧!”
“好兄弟,有难同当,有福同享。”路子峰一本正经地又把酒递到刘奇跟前。
刘奇执拗不过,接过酒葫芦,象征性地喝了一小口,还别说长这么大了,还是没喝过这么醇厚浓香的陈酒。
离开天山县快两天了,终于赶在天黑前抵达邻县池塘县。抬头看见“四方客栈”的金字牌匾,两人便走了过去。
站在门口的店小二见来了客人,于是往里喊道:“来客了,出来招呼客人。”
话音刚落,两个店小二笑容满面地走了出来。见到二人气度不凡,急步上前,一人接过马绳,另一人忙着取马背上的包袱。
牵马的去往后院的马厩,另一人在前引路并问道:“两位客管是打尖还是住店?”
刘奇随口回道:“住店,能住两人的上房一间!”
刘奇留在柜台登记,店小二领着路子峰上了二楼。
登记好后,刘奇递了一根卷烟客气地问掌柜:“老板,这个地界怎么叫池塘县,有什么说道?”
刘奇的问让掌柜的存些愕然,顿了顿接着回道:“据说当年,这里有个池塘,边上住着一户人家,后来戚继光的抗倭军驻扎在了这里,四邻八乡受倭寇祸害的乡民,都逃到这里避难,由一户人家成了一个村,后来成了小镇,现在成了池塘县。”
刘奇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我初次来这个地方,听掌柜的一席话,真是受教了。”
掌柜得平时也很少和住客交心,今天见到如此客气的客人,心里一畅,挥了挥手又说道:“先生还是要小心点,当年民族英雄戚继光在此,倭寇不敢造次,如今国运不济,这里的日本人猖獗得很。”
刘奇来到客房,好敞亮的双人间客房,两床之间还摆着张方桌。不一会儿,有店小二送吃得上来,两人吃菜喝酒,好不痛快。一路奔波的倦意,随着酒精在血脉里的翻腾消失得无影无踪。
路子峰虽然还年轻,但是闯荡江湖还是有些年头了,有着丰富的江湖经验。他敏锐地听力,早已察觉到了门外有人在偷听。
路子峰举起酒碗和刘奇碰了一下,挤眼向门看了一眼,然后放声道:“真是便宜了那几个日本人,得了藏宝图,不想发财都难了。”
刘奇也不傻,心领神会,附和道:“哥,我俩也不能这么轻易地放弃呀,那可是一大笔财富,得了这辈子都花不完。”
“可是藏宝图被那三个日本人抢去了,到哪里去找呀?”路子峰懊恼地回道。
站在门口,从门缝里偷窥视的黑衣人,听到二人的对话,立即转身离去。
这池塘县盛产盐,所以县里最大的帮派便是盐帮了。世代官帮勾结,贩卖私盐。因盐帮实力雄厚,其他的帮派就在萌芽期就被扼杀或成麾下,只有盐帮一家独大了。
盐帮老大赵俊雄,长得五大三粗,一脸横肉,一看就是狠角色。坐在虎皮大椅上,一个妖艳的女子站在身后正给他的双肩按摩。赵俊雄微闭双目,一副非常享受的样子。
这时,贴身保镖赵子义直闯了进来,禀报道:“帮主,二当家有事禀报!”
这赵子义是帮主的本家人,从小就跟随他,武功修为仅次于他,深得他的信任,是他的左膀右臂。而他口中的二当家,便是集武功与智慧一身的沙巴,为他夺取帮主之位下了汗马功劳。
赵帮主点了点头,示意身后的女子退下。虽然赵帮主是个好色之人,也对身后的女子宠爱万分,但他也懂得红颜祸水,从不会让女子知晓或参与帮中之事。
身着黑色夜行衣的二当家巴沙疾步走了进来,抱拳作揖道:“打扰帮主了!”
赵帮主摆了摆手回道:“老二,不必多礼,为帮中之事奔波,你辛苦了,坐下吧,讲讲有何收获?”
说着看了一眼赵子义后沉声道:“给老二上茶。”
沙巴落座后,把今晚路子峰和刘奇的对话复述了一遍。然后又说道:“看来我们寻找了多年的藏宝图,如今落到了日本人手里,我们可不能便宜了这些倭寇!”
赵帮主点了点头,沉思良久后对赵子义说道:“炒几个下酒菜,我和二当家合计一下帮中的事务。”
两个盐帮主心骨,秉烛夜谈,夜深酒浓。就在这时,“嗖”的一声,一根带着纸片的飞镖钉在柱子上,沙巴取下镖,展开纸片凑前柱前一看,俩人顿时惊惶失措。天濛濛亮之际,才踉跄着脚步散场。
路子峰有晨起习武的习惯,虽住店不便习武,但还是没有窝床。早早起身,推穿望着街上的人来人往。
这四方客栈两百米之外的地方,便是日本人的武道馆。穿着和服的日本浪人,开始进进出出。而周边,似乎也比往常多了些摊点和闲杂人游荡。路子峰转身对懒在床上的刘奇兴奋道:“昨晚我俩的话奏效了,现在所有所寻找图宝藏的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日本人身上。”
刘奇用右手撑着头,看着路子峰笑道:“那几个日本人也够倒霉的了,明明什么也没得到,现在倒成了众矢之的,不得安生。这一切都是拜你和郭县长之赐吧,也罢了,反正日本人原本就是狼子野心,不安好心!”
路子峰不言语,只是脸上一副得意相。他来到刘奇跟前,在床沿坐下说道:“我俩在这里的使命已完成,今天四处逛逛,吃吃喝喝,晚上原路返回!”
刘奇一脸蒙逼,回道:“哥,我们还回天山县呀?你不是说带我去上海滩闯荡的吗?”
“做事在哪里还不是一样?”
刘奇睡眼一亮,起了个半身惊呼道:“哥的意思是我们回去办事?”
路子峰点了点头算是作答。
洗漱一番,两人便到距离四方客栈不远处的小摊上吃早餐。路子峰吃着拉面,很自然地扫视着周边,正遂人意,江湖帮派,还有不明势力的人儿,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日本武道馆,只要日本人稍有风吹草动,便会以为日本人要窃取宝藏,不遗余力地去抢夺。
路子峰心底里开始敬佩郭天亮的聪明,布下这样的一个大局,表面上自己是个失去藏宝图的冤大头,暗地里却在实施取宝计划。
一辆马车戛然而至,走下三人。向摊主要了三碗牛肉面,坐在邻桌,其中一个佩戴毡帽的中年男子向着路子峰点了点头,路子峰也点头回礼,一切尽在不言中。
路子峰边吃边对刘奇说道:“吃好回去结了客栈的账,牵马出来。”
刘奇愣了一下,“不是说好四处逛逛的吗,怎么就要走了?”
但刘奇明白路子峰自有他这样做的道理。于是点头应承道:“好的。”
初升的太阳不温不火,照得让人惬意。前方的马车尘土飞扬,路子峰他俩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刘奇扬着笑容问道:“哥,前面那三人是我俩的任务?”
路子峰边扬鞭策马边回道:“今天我俩就是他们三人的保镖!”
半天之后,拐角的树荫下,马车停在那儿。穿长衫,戴毡帽的中年男子迎了上来,对着路子峰说道:“举头望明月!”
路子峰立即回道:“低头思长沙!”
路子峰跳下马来,与迎面而来的中年男子握住了手,笑道:“我是路子峰,受郭县长之托,前来接应你们。”
中年男子一脸憨笑,回道:“我是长沙北伐军军需处的副处长赵飞,这回真是有劳路大侠了。”说着手上也使着劲,想试探路子峰的武功。路子峰心知肚明,也不作回应,他只想事到临头见真章。
艳阳高照,几人吃了些干粮,休息一会儿后又继续赶路。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几人只好停将下来,找些柴火生火取暖,吃食喝酒。
原本熊熊的火堆渐渐弱去,疲惫不堪的几人也进入梦乡。只有路子峰假寐,他灵敏的听觉,早已感知周边的异动。是不是北伐军里奸细,一直尾随赵飞他们而来?还是在池塘县城里盯上他们的其他势力?路子峰陷入沉思。
对方按兵不动,看来只想跟踪而已。可是自己在明处,别人在暗处,显然太被动了。逼他们现身,又会打草惊蛇,路子峰还真是左右为难。既然人家没有攻击的意思,还是睡一会儿吧,好保存实力,与他们周旋,于是路子峰也渐渐入眠。
东方天际渐露白肚皮,野山鸡的鸣叫声此起彼伏,霜露包裹下的几人缩成了一团。心中有事的路子峰,只是眯了一小下,醒来便往火堆里添了些柴火,让火堆死灰复燃,暖和大家。
几人陆续起来,围坐在火堆旁取暖。路子峰压低声对旁边的赵飞轻声道:“有尾巴!”
赵飞淡然道:“内奸,一直跟着!”
路子峰不再言语,心里却道:“可以呀你个赵飞,带着奸细四处跑!”可转念一想,过早地除了奸细,那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路子峰心里释然:怪不得北伐军上层派赵飞来,肯定是他有着过人之处。
刘奇分发了食物与水,不一会儿大家起身前行。马背上的路子峰,神情坦然自若,团队里有赵飞这样的优秀人才,自己也就不用操太多心了。刘奇这人武功虽好,但就是有时少了心眼,往往指哪打哪,脑筋不会转弯。
艳阳高照,几个人就躺在树荫下休息。路子峰却一跃而起,飞身上树,坐在枝头树杈,望着不远处的天山县城。这县城是越来越近了,可是跟踪的尾巴却不曾甩去,这如何是好。
初闯江湖时,路子峰想得很简单。家业有几个哥哥守着,自己又练就了一身本领,性命无忧,自己负责游山玩水即可。可是自从出道以来,自己却是一天都没消停过。开始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管的闲事多了,人也自然出名了,便有大把的人前来登门求助。但路子峰自有规矩,凡事都先搞清来龙去脉,诸如有背天理,助纣为虐的事,他一律不干;扶倾济弱的他分毫不取,可毕竟出门在外,虽家中万贯家财,可也远水难解近渴,帮了那些有难的富豪,还是会收取一定的酬金,维持生计。
可这次出手相助,完全出于心甘情愿。北伐军的使命便是结束军阀割治,实现全国统一,是为了国富民强。所以郭天亮求到他时,他满口应允,并承诺不取分毫。
太平天国的抗争精神,以及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的耻辱感,让他很赞同北伐军的义举。他把帮助北伐军筹措军需物资,当作了一项神圣的使命。生在这乱世,能为国分忧,为义举赴汤蹈火,路子峰觉得就算死也值了。
来到天山县城,路子峰不敢直接把赵飞他们几人领往县府。一时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于是一路奔向莫愁酒店。这么愁酒店由县政府出面已易主,正做得风生水起。这也是本县的门面,一个县城,没有撑门面的地方那可怎么行!
新掌柜新伙计新气象,大伙入了店,选一有窗口的角落坐下。刘奇点了些菜和水酒,店小二报着菜名转入后厨。
正在五人吃喝间,从外走来四个生面孔人,走路带风,面上霸气,隐约可见腰间硬物。路子峰对着赵飞使了个眼色,赵飞心里立即明白,这几人便是跟踪而来的。
酒喝了一壶又一壶,都有了醉意。其间,上茅房的两人一去不复返,还有两人吵着要去花楼喝花酒,也往外走去。酒桌上只剩路子峰一人吃喝,那四人也只剩干瞪眼的份了。路子峰这一招化整为零,让这四人始料不及,左右为难。
路子峰结了账独自回房,那四人中一头目模样的人,叫了掌柜的压低声问话:“那几人住在几号房,旁边还有房间吗?”
原本酒店新开张,见有人投宿,掌柜的当然不亦乐乎,眉飞色舞地介绍着客房。
路子峰和衣躺在床上,心想着:刘奇几人是否安然无恙了。看这情形,取出宝藏并安全送达北伐军需处,凶险着呐!
住在路子峰对面的那四人,轮流从门缝盯梢,生怕路子峰趁夜黑悄悄地溜走。次日,日晒三竿,不见有什么动静。情急之下,砸开了路子峰的房门。可房里空无一人,只见窗口敞开,几人一时间不知所措。
取宝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可运送宝藏却是凶险万分的苦差事,有着太多不确定的因素。运送队由路子峰担任队长,赵飞任副队长,队员都是精挑细选的精英,无论格斗还是射击,都是有板有眼的,可以配得上“高手”二字。
运输队出发前,路子峰、郭天亮还有赵飞碰了个头,仔细斟酌运输路线。以现实的局势,每条线路都不好走。除了军阀内奸之外,沿途的强盗土匪都会惦记着这笔宝藏。
三人看着地图,神情严肃,不停地划着线路,分析着可能出现的重重情况,商量着应对的办法。毕竟这天下不太平,想要成事真的很难。可为了创造一个和平的天下,再难的事还是得有人去做,这是一种襟怀,更是一种历史使命。
朦胧的月色下,郭天亮抱拳送行众英雄。这一别,不知道还会有几人活着与他见面,共话今生来世。这一切都是宿命,都是心甘情愿的选择。
几辆装大小木箱子的卡车驶离县城,每个人都悬着心,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手儿都离腰间的家伙不远,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做出拔枪射击动作。这是专业素质,更是保命的本能,也是成为运输队队员的基本条件。
三辆运输车开着大灯前行在官道上,路子峰和刘奇开着一辆吉普,远远的跟在后面。这都是计划好了的,他俩的任务就是清除尾巴。
后视镜里有亮光,路子峰心里一沉。这么快就有人跟上了?路子峰匀速前行,而后面的车却从身旁飞驰而过,看来非常着急。虽然没见到人的模样,可心里还是有了答案,这几人肯定是北伐军的那几个奸细。路子峰低声对刘奇道:“狐狸尾巴,这么快就藏不住了!”
刘奇点了点头回道:“看来天山县也并非净地,这北伐军里也暗流涌动,此次运送任务可是凶险啊!”
路子峰看了一眼刘奇,一脸兴奋地说道:“我就喜欢这样凶险的挑战,刺激!”
不一会儿,就看见刚超他们的那辆轿车停在那儿,原来前方是一个检查卡点。司机气急败坏地跳了下来,掏出一张证件往前一伸,凶神恶煞地大声吼叫道:“我们有北伐军司令部的特别通行证,执行公务,任何人都不得阻拦。”
一头目模样的卫兵走了上来,似乎被他的嚣张气焰弄得不愉快了,摆了摆手刚硬的回怼道:“天王老子来了也不管用,没有郭县长的手谕,今晚任何车辆都不行通过。”
那司机一脸蔑视骄横道:“郭县长算个屁,我们执行的是北伐军总司令部的命令,妨碍公务者一律军法严办!”
那卫兵头目也毫不惧色,一挥手,身后荷枪实弹的十几名卫兵立即上膛,举枪瞄准他们几人。
见这阵势,那司机把证件往左衣兜里一放,立即把手伸进右兜,掏出烟盒子,笑容满面地把一支烟递了过去说道:“兄弟,都是办差讨生活的,不容易,实在是有要务在身,通融一下,让我们通过一下去完成任务,否则性命堪忧啊!”
一看司机这番操作,那卫兵头目的怒色也缓和了许多。但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回道:“你还是回县城找郭县长讨手谕去吧,不然,放了你,我们这十几号兄弟的脑袋就不保了。”
这司机顿时恼羞成怒,收了烟,摞了句:“你给我等着,早晚会收拾你。”
看着他们灰溜溜地返回县城,路子峰心里在庆幸:还好自己当时留了个心眼,要郭县长在半道上设了卡点,否则今晚真是悬了。
运输队算是逃过了一劫,路子峰脚下油门一踩,车子便风驰电掣冲向前方。已经拉开了不小的车距,得早点追上他们,以防陡生变故。
每匹马马背上驮着两大箱子,在这崎岖的山路上行进非常缓慢。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毕竟拉着这么多的金银财宝狂奔在大公路上,那得招来多少是非,安全系数实在是太低了。于是,路子峰在计划行动时就想出了此:“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
说到底,在这乱世之秋,有那么多贪婪的眼睛盯着,运送这么一大笔宝藏是没有万全之策的。这段时间,路子峰身心俱疲,随时绷紧神经,唯恐有辱使命。
傍晚,三辆军车驶入池塘县城内,在一家小饭馆门前停了下来。三个司机不约而同地跳了下来,进了饭馆,点了些酒菜。
这时,三辆军车正被一群持枪黑衣人包围。包围圈正在收缩,正当黑衣人紧张地拉开车后门上的帆布之际,听到:“突突”声四起,好多人没等明白过来,就命丧黄泉了。没被射中反应过来的人,也四处逃散。顾了自个的命,哪曾想到开枪还击。
那三个司机,也似乎早有意料会有此变故。立马掏枪上膛,奔向自己的车辆,跳上车启动,加大油门向城外驰去。
路子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这冬天的太阳,到了中午晒得全身辣疼。于是压低声说道:“大家卸货找阴凉处休息一下,也让马吃点草。”
大家早就疲惫不堪,汗流浃背,再也不想多走一步了。卸了马背上的箱子,放了马,都找了树荫气喘吁吁地躺在地上。
路子峰解下腰间的酒葫芦,拧开盖子猛喝了一口,然后递给旁边的刘奇。刘奇也不客气,抓过去,喝了一小口,边擦嘴角边问道:“哥,我们来到了哪里?”
路子峰一脸凝重的回道:“阴沟谷,是阴沟寨土匪窝的地盘,是我们此行绕不开的最凶险的地界。你把干粮和牛肉干分发下去,让大家补充体力,休息好的同时保持警惕。”
说完路子峰蹿上一棵大树,用望远镜观察起周边的情况。当路子峰回望来路时,顿时惊呆了,一支不明人数的队伍正急追而来。
知道运输计划的只有四人,自己和刘奇,郭天亮还有赵飞。可是,每个人泄密的概率几乎为零。难道马队里有人暗通外敌,做了行踪标识。
跳下树来,路子峰来不及吃点食物,大声喊道:“快把箱子驮上,立即出发!”
听到路子峰焦急的口气,众人明白事态紧急,没人问原因,都利索地行动起来。而路子峰自己倒是坐了下来,喝了口酒,捋着思绪,做着筹划。他叫来刘奇,在耳畔低语了几句,刘奇听完连连点头。路子峰这人,刘奇除了崇拜还是崇拜,特别是遇事的时候,只要路子峰在,自己就不用动脑了。
刘奇指挥着马队,改道快速前行。而此时,离池塘县城二十多里外的赵飞,也把军车放在离公路不远的地方,砍了树枝伪装好,静等路子峰他们的到来。他心里七上八下,不停地抽着烟。这笔宝藏对北伐军太重要了,关系到北伐军的枪炮、军饷,可以毫不夸张地讲,这笔宝藏的得失,决定了战场上的胜负和北伐革命军的命运。但他脑海里也闪过一个念头……
路子峰爬上大树,稳坐在树枝上。时不时地拿起望远镜观察着四周,也不忘把左手里的酒葫芦放到嘴里吮吸着佳酿。其实,以他的家庭条件,他是可以不这样舔刀片过日子的。可他心里明白,既然遇上了这样动荡不安的时代,他一个文武双全的人,又怎能苟且偷生。
路子峰随意扔了几颗手雷,“轰隆”几声,震耳欲聋,响彻阴沟谷。阴沟山寨里的土匪窝子也炸锅了,寨主刘麻子心里一惊:“难不成有人来攻打山寨?”
不一会儿,守寨门的跑来报告:“阴沟谷底传来爆炸声!”
刘麻子坐不住了,从虎皮大椅上跳了下来,有些火急火燎地来回踱步。
又过了一会儿,暗哨上的探子气喘吁吁地跑来报告:“有人全副武装闯入了阴沟谷!”
刘麻子停止脚步,对站在一旁的二当家说道:“二弟,你带上几十个兄弟前去查看一下怎么回事!”
二当家赵虎原本就爱打打杀杀,一脸兴奋地领命,带队冲向谷底。
就在一个拐角处,两队人马狭路相逢,“呯”地一声响,一土匪应声倒下。赵虎高声疾呼:“大家注意隐蔽!”边吼叫着边往前开了几枪。
顿时枪声大作,两队人马交上了火。路子峰得意地欣赏了一会儿自己导演的这场戏,然后下树追赶刘奇他们去了。
听着谷底激烈的枪声一直在响,刘麻子原本悬着的心,如被猫抓了似的,沉不住气了。
看到刘麻子这副样子,三当家地抱拳请命道:“大哥,看来二哥碰上硬茬子了,请允许我带上弟兄们前去支援二哥!”
“好,三弟,你快去支援二弟,就算不能全歼,也要把他们赶出阴沟谷。”
前来抢夺宝藏的人,原本就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单兵作战能力极强,以一当十。而阴沟寨的土匪也仗着人数上的优势,顽强抵抗,且在自己的地盘上,底气十足。
路子峰身无重负,原本可以迅速赶上队伍的。可是,他沿途寻找有人留下的标记,并毁掉它。枪声渐渐远去,可是,路子峰心里如刺针扎,并不觉得轻松:只要不揪出这内奸,宝藏能否安全运达还是个未知数呀!
路子峰终于赶上刘奇他们,由于走得急,早已人困马乏。路子峰叫停大家,暂作休息。然后把刘奇叫到一旁,两个人交流了一番。
一袋烟的工夫后,刘奇叫起瘫坐在地上的大伙继续赶路。路子峰夹在队伍之中,时不时地注视着一个人举动。这事他必须做得小心翼翼,滴水不漏。人家是间谍,反侦察能力那可强者呢。他也不在意那人做什么标记了,因为前面的都被他毁掉或是改了方向。况且,那些人能不能打得过人数众多的土匪都悬了。即使侥幸活着命追赶而来,也输在了时间和距离上。
顺利和赵飞他们会合,刘奇指挥着卸下马背上的箱子,而赵飞则领着一伙人卸去车上的伪装。然后大家迅速把箱子装上车。
这些马匹是从一个马帮上花重金雇来的。路子峰把赶马的几个叫到一边,叮嘱了一番,支付了佣金后,抱拳致谢道别。
刘奇给大伙分发食物和水,好让大家补充好体力继续赶路。而路子峰和赵飞则在不远处正说这事,这时候,叶正心背了个包向他俩走来,这个叶正心包不离身,因为包里装着个微型发报机,是时下最先进的美国货。他是北伐军司令部通讯处的发报员,这次来和赵飞一起执行任务的,负责发报联络工作的。
叶正心来到他俩跟前站住并问道:“两位队长,要不要发报向军需处里汇报一下,我们的情况和位置。”
路子峰坦然自若地摆了摆手回道:“现在暂时不要发,免得敌人接收到电文破译了电文,暴露了我们的行踪,这样我们就处在了危险的境地。”
“哦,是这样呀,还是路队长想得周到!”叶正心有些失望的回着路子峰,然后转身离去。
车子一路向北,突然间天公不作美,下起了倾盆大雨。疏于管理的土路,此时变得异常泥泞,路面有坑处积满雨水。车轮一掉坑,抓力减小,无法前行,于是大伙只能是跳下来推车。停停走走,前进速度异常地缓慢。
雨停了,但大家早已湿透,又冷又饿。路子峰有些犯难,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如何是好?万一大家着凉生病,又恰巧遇上歹人,那可就惨了,性命堪忧,哪还谈得上完成任务。
于是他跳下车,命令司机把车靠边停下来,又吩咐大伙去路两边拾些干柴来。烧了三大堆火,大家围着取暖烘烤衣物。吃着牛肉干,又喝了点白酒,体温上升,于是大伙儿活跃了起来,唱小曲的;说浑话的都有。
可这时,叶正心却背着包,小心翼翼、左顾右盼地向密林深处走去。
找了棵大树脚,他打开背包拿出发报机,利索地组装好,开始发报。赵飞正欲拔枪阻止时,路子峰迅速伸手用力摁住,并压低声说道:“别打草惊蛇,让他发!”
赵飞一脸蒙逼地看着他,路子峰诡异地一笑,把嘴凑到赵飞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两人蹑手蹑脚地返回,快到人群边时,恢复了自然。不一会儿,叶正心也提着裤子出来,俨然一副刚解好手的样子。
刘麻子的手下,仗着人多势众,把那些闯谷的人打得屁滚尿流,最后不得不悻悻地逃窜出阴沟谷。打扫战场时,除了收缴到枪支弹药外,还抓获了两名腿脚受伤的闯谷者,其中一个还是叽里呱啦怒吼着的日本人。
看大伙吃得差不多,衣物烘干都穿上了。于是路子峰叫道:“大家伙都过来一下!”
大伙围了过来,路子峰顿了顿接着说道:“这次护送货物异常凶险,有许多双眼睛盯着这批货物,大家要打起精神,随时警惕,枪不离手,而且要上膛。”
路子峰、刘奇和赵飞作为护送队的主心骨,分别各坐一辆车上。路子峰还特意叫上叶正心,和自己同坐在尾车的货箱上。
这刘麻子虽然是个土匪头子,但也还不是那么凶残,见两人都是腿脚受,没绑在树桩上,而是搬了两把椅子让座着,象征性的用绳子绕着上身。
刘麻子也行走江湖多年,日本浪人的模样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可他也奇了怪,日本人怎么就跑这穷山沟了?这里又没有什么金山银山!
还是问一问,看他怎么说。于是扬了扬手中的鞭子走到日本人跟前,厉声吼道:“你这倭寇跑我这沟来作什么?”
日本浪人扬起头,蔑视着刘麻子用生硬的中国话说:“最好快放了我,否则,大日本武士会上山灭了你们这些东亚病夫!”
话音刚落,刘麻子龇着牙,用力挥起鞭,“啪啪”两声,两道交叉的血印便出现在日本浪人的胸前。
日本浪人一副不服的样子,嘴里怒吼着:“巴嘎,巴嘎,你们这些人不得好死!”
刘麻子过去受不了别人的气,才拉杆立寨的。当老大以来,何曾受过这般气,于是气急败坏之下,鞭子雨点般落在了日本浪人身上。手下人也不敢去阻拦,怕招惹了他的鞭子。而在一旁不明身份的那个年轻人,听着鞭子和肉体的碰撞声,早已尿了裤,全身瑟瑟发抖。
当刘麻子实在抽不动停下来时,日本浪人已是血肉模糊,耷拉着头,不再出声。
透支体力的刘麻子,知道无法从日本浪人身上得到信息了。于是转向另外一人,踉跄两步,扬起鞭,双眼喷射着怒火道:“你又是个什么玩意儿,跟日本浪人搅和在一起,难道连自己的祖宗都忘了?”
那年轻人着实吓得不轻,惊恐之际如捣蒜般边点头边喊道:“老大,老大,我错了,我交代,全交代。”刘麻子听了刚放下鞭子,那年轻人却晕死了过去。
路子峰和叶正心同坐在一个箱子上,路况太差,颠来倒去,两人经常碰撞在一起。驶上一条平坦的路,路子峰正眼盯着叶正心看,而叶正心瞥见路子峰炯炯有神的双目时,立即避开,表情慌乱。
又过了一会儿,叶正心又偷偷瞥了一眼路子峰,心里惊㤉的同时也快崩溃了,那双犀利的双眼没离开过自己的脸。
叶正心唯唯诺诺地问道:“路队长,你怎么一直看着我,难道我脸上有脏物?”
路子峰掷地有声道:“你脸上没什么,怕是你心里有鬼!”
一听这话,叶正心心里更慌乱了,他原本就是一个机要话务员,没有经过严格的特工培训。就算发报和接收业务水平很高,但也不具备特工的心理素质。
叶正心心里明白,路子峰已经察觉到他是个安插在护送队里的奸细。只是留给他机会自己去坦白,看这阵势,自己完全暴露了。
权衡利弊一番后,叶正心说道:“路队长,在我坦白一切之前,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吗?”
路子峰坚定地点了点头说道:“解救我的家人,我的家人在北伐军副参谋长手里?”
“怎么回事,你是被胁持的?”
叶正心点了点头回道:“来天山县前两天,有两个便装军人来到了我的家,要我跟随赵飞长官一起前行,要我用电报向一个波段发报,报告所有的行踪及护送队的情况。”
“你怎么确定他们是北伐军副总参谋长的手下?”
“因为我常送收报内容给副参谋长,那俩人也会送发报内容过来要我发出去,一来二去就熟了。据我了解,他俩就是副参谋长的贴身保镖兼副官,他们以我家人的性命相胁迫,我也只能照着他们的要求去做。”
“那这事赵副队长知道吗?”
叶正心摇了摇头回道:“这事不太可能,平时他俩就不太对付。”
路子峰微微点了点头,这些关系他不太在乎,只要知道他们不是一伙人就行了。
“好吧,我答应你,到了长沙找人帮你解救家人。”路子峰答应了叶正心。
刘麻子命人用冷水泼醒那年轻人。年轻人打了个冷颤,睁眼看到刘麻子狰狞的样子,顿时瑟瑟发抖着求道:“老大饶命,老大饶命,我坦白,我是池塘县盐帮王五,受帮主之命和日本浪人一起来抢夺宝藏的。”
“你们盐帮怎么和日本浪人混在一起?”刘麻子愤怒道。
王五依然哆嗦着回道:“我们盐帮多年来受日本黑龙会的扶持,现在的帮主对黑龙会那是言听计从。”
听到抢夺的是“宝藏”,刘麻子眼睛放着异彩追问道:“什么宝藏,是谁的,要送往哪里?如实招来!”刘麻子转动着手中的皮鞭。
王五不敢看那皮鞭,害怕它落在自己身上,低着头唯唯诺诺地回道:“我、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太平天国遗留下来的,要送往什么北伐军司令部。”
刘麻子听完丢了手中的皮鞭离去,心里有些不甘:这肉是肥肉,可是盯着的人太多,自己在横也只能是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手伸长了,怕给山寨引来灭顶之灾。
载着宝藏的军车,依然行进在崎岖不平的山路。路子峰一脸严骏,自出道以来,第一次遇到了如此棘手的事儿。对付一般的强盗毳贼,那都是小儿科,可如今这内贼既然是北伐军的高层,下边到底还有多少暗势力与自己角逐,他心里发怵,额头微微起了一层冷汗。
车子行驶久了,大家一直紧绷着精神,实在累了。刘奇命司机减速然后在路边停靠,后面的两辆车也停了下来。
刘奇跑到尾车对路子峰说道:“哥,大家都太累了,路途遥远,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再说汽车也该加油了。”
“好嘞!”
路子峰应着跳下车,然后大喊道:“弟兄们都下车,活动一下筋骨,吃点东西,今晚就睡在这里了。”
赵飞也下去走了过来,自告奋勇道:“路队长,我负责给每一辆车加满油。”
“好的兄弟,辛苦了。”路子峰微笑着回道。
长途奔波大家实在累了,都睡得很沉。这时候,夹在中间的第二辆车却启动了,绕开第一辆向前冲去,可才出去十多米就熄火了。任凭赵飞打了几次火,依旧发动不了。
这时候,一辆车亮着灯冲了上来,以高超的车技横停在前方,后面的车也赶了上来,跳下来的几个人,全把枪口对准了赵飞的车。
赵飞又打了几次火之后,一脸颓废最终放弃了挣扎,原来人家早就等着他上套了。他拉开门,跳下去,举起双手对走过来的路子峰问道:“路队长,我认输,只是我做的天衣无缝,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其实,我第一次见你时,就觉得你是一个将才,会在这个乱世之秋建功立业。可是,当你见到这批宝藏时,我从你眼里看到了贪欲。我也曾幻想过,你能去掉贪念,为统一大业尽力,不负讲武堂高才生之盛名!可你还是让我失望了。你还是摆脱不了俗气动手了,你鼓动整车人逃离护送队,许诺一起分宝藏,加油时你只加了这辆车,自以为我们的车抽干了追不上你。”
说到这里,路子峰有些心痛,顿了顿接着说道:“一路走来,你的一举一动尽在我的掌握之中。我安排在第二辆车的司机,就是郭县长的秘书,他汇报了一切。我知道了你的行动计划,就命人抽干了第二辆车的油,等着你原形毕露。”
赵飞深知大势已去,耷拉着头,怪只怪低估了这个江湖侠士路子峰。也难怪,当初郭天亮顶着风险,力排众议,非要让路子峰当这个护送队队长。
路子峰一路让叶正心发着假消息假位置前行,终于在夜幕降临时来到长沙郊区。陆子峰让车停在不起眼的乡间小道,自己则带了两人入城。
过了两个时辰,一辆轿车正在靠近。刘奇厉声吼道:“注意警戒!”
顿时,全员拉栓上膛,瞄准轿车。这时候路子峰从轿车里跳了下来,大伙松了一口气。
三辆载满宝藏的车,一路尾随轿车而去。原来路子峰的表哥是个长沙富商,藏匿这几辆车不是个问题。
路子峰打电话给郭天亮,要了北伐军司令部的电话。拨打过去,路子峰一定要总司令接电话,可对方说总司令在开会没空,于是路子峰挂了电话。路子峰就歇在电话亭子边上,过一个时辰又拨了过去,终于和蒋总司令通上了话,路子峰道:“我是护送宝藏的人,宝藏已到长沙,但只有查明北伐军司令部副参谋长身份后才能移交宝藏。”
对方沉思了片刻后,给了他一个联系地址和暗号。
路子峰终于与对方接上了头,原来那个副总参谋长,是个日本黑龙会资深间谍,现已拘捕。闻听此言,路子峰甚感欣慰。原本是个铮铮铁骨的汉子,泪差点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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